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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在手人在抖_拂泱【完结】(79)

  钱进来一愣,想起白日qíng形,一簇儿怒火冒在心头——是早被跟踪了还是被察觉了?既如此,无顾虑无规矩的山野村夫心xing起,擦肩而过时钱进来不屑的剜了他眼,摆明一副你奈我何,大不了拔腿求救辛夷呗,一则是旧主,忠心天经地义;二来顾王爷还好与辛夷斤斤计较?

  月魄脸色一僵,抖袖抽出只折扇,哗啦流畅滑开,dàng出若有若无的浅香,在转身沿长廊离开之后白裳跌宕延角,施施渺渺。

  ——风骚!有本事今晚睡天上去啊!正暗暗骂着,没留神一步趔趄差点被门槛绊了个狗吃屎,踉踉跄跄的扶了桌子才站稳,等发现桌面白瓷酒瓶摇摇晃晃将将摔倒,钱进来猛地饿虎扑食将酒瓶搂在怀里,清苦微熏的酒香萦绕鼻尖,钱进来贪婪的吸了口气,好酒!这次铁定没掺水!

  洗漱完毕,钱进来特特搬了只圆凳放chuáng边,将酒瓶放上面盯着,灯影绰约,隐隐约约间仿佛望见辛夷如花笑靥,忽而又愁眉不展,忽而泪如雨下,想起她癫狂时候,钱进来只觉得胸口拧着拧着疼,她很可怜,我要尽力对她好,便这么断断续续琢磨着,不知觉何时睡去。

  距离圣上万寿的时日又近两日,堂堂国子监气氛愈发诡异,王爷紧闭房门严禁出入,通天彻夜无声无息,月魄守在门口寸步不离,临晚不睡,像只忠实看家犬。见多识广的宫女们对此间危险感触敏锐,于是尽好本职工作撤身便退,绝不多说半句绝不滞留片刻,盈绿丛树有风穿绕,如鼓点婆娑。

  没人会再在意那个整天端着盆huáng豆鬼鬼祟祟练功的傻小子,钱进来乐得无所顾虑,连走路的跨步都大了许多,明堂通风、光光点点的拱形石壁内,钱进来一拳一掌练得极其认真,倘若是还在灵云寺中,住持见了能乐得颠起来。

  “你这是要手磨豆浆呢?”斜地里一声清冷揶揄,辛夷步伐轻曼的从石壁后走出,束胸墨绿长裙,浅蓝底小碎花窄袖,手里拎着只黑底红纹的重漆食盒,她上前两步放在突出石面上,抬眸带笑的望向钱进来。

  钱进来早就蹲身掬流水洗了把脸,湿漉漉的迎面奔过来,“郡主大人,”他鬓发眉梢的水珠在日光里莹莹生光,衬得脸跟朵花儿似的,凑到食盒面前贪婪的打转:“这是什么好酒?”

  “你倒想的美,”辛夷旋开盒盖,露出三色摆得整整齐齐的各色糕点:“白玉苏、玫瑰饼、绿豆糕,还你人qíng。”

  钱进来的手使劲儿在身上蹭gān了,方才小心翼翼的捏起块糕点丢嘴里,触舌即融,香甜软糯,浓而不腻,回味悠长,好吃得钱进来连舌头都裹不直了,“你哪儿来的?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辛夷垂下眼帘:“阿燃送的。”

  钱进来一愣,旋即笑道:“你不知道,每天跟着王爷只能吃些简单菜,有次饭居然是半生的!早知道我还是跟着你这个主子好了!”

  “当初不是被梨溶小妖jīng把魂儿都勾去了吗?”辛夷鄙夷道。

  钱进来瞬间僵了脸色,扳着手指头,严肃道:“一,那时她手中有解药;二,我从来只把她当小妹妹,我是她唯一的朋友,我得对她负责。”

  “得啦、得啦,”死者为大,辛夷也对提起这个话题感到尴尬,立直身,忽的有些哀婉的望向钱进来,道:“以后我每天来这里jiāo接你一些吃食,你送到顾之期的屋中,他喜欢吃这些的……”

  “你还喜欢他?”钱进来cha嘴道,手上不停。

  辛夷一颤眼睫,转而厉色:“阿燃隔三差五往我宫中恩赐许多吃穿用度,我用不完,横竖làng费,就当是喂狗了!”

  嘴里咬了半块糕点的钱进来猛的呛住,跑回豆子盆边打开包袱摸出瓶白酒一通猛灌方才顺过气,他小心的捡起另一瓶崭新的酒瓶,飞快的抵到辛夷手中,这是他一觉醒来就琢磨着再顺了一瓶的,一人一瓶,可比用小气的酒杯慡快多了。

  “我总算明白当初为何王爷远离京城居住,贺寿赴宴比上坟的心还沉重,敢qíng你们都欺负人家啊,他住的国子监连伺候的都见不找几个。”

  辛夷勾起讽刺的嘴角:“谁让他娘亲华太妃一直对皇位不死心?”

  闻说这番话语钱进来并未觉得吃惊,就仿佛石头砸寺庙古钟嗡嗡作响,振dàng心神,原来如此,那么一切便可得到解释了。

  “这不算是皇家秘闻了,当年华妃可谓宠冠六宫,几十年不离先皇左右,近则太子登基时尔虞我诈,远在征战邻国,她留守荒野大漠,治病、裹伤、喂马……先皇重伤,她穿着几十斤沉的铁甲浴血将先皇从战场哭着抢回营。

  当然也是因为其它官兵在后断路的缘故。可是她一个深宫弱女子冲进刀光剑影,爬过断肢残尸,不可谓不厉害了。

  那之后,先皇当着全军立誓,绝不负她!

  华妃的地位,可谓一步步踏荆棘过刀尖,一步步用血泪换来的。与深宫哀怨的妃嫔不同,她的娘家,也趁势盘踞朝中势力,待先皇发现时,已很难连根拔起,何况,他还欠她一生的qíng深。

  于是,在濒死之时,先皇召集几朝重臣托孤,立二皇子顾燃渊为新皇。这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结局,为了顾家百年江山,为了不愧对先灵,将通天彻地的重担压在了将将成年的顾燃渊肩头。

  待华妃散钗披发的奔到先皇灵柩前时,一切晚矣。她总算明白了为何先皇迟迟未封太子,为何晚年一年一届开科恩考,提拔许多新贵,为何不愿再见自己,随意自己出宫建府,名曰恩宠、名曰自由……

  她都明白了……可惜她不服!不服!

  荒原大漠中的披荆斩棘,生死相随的浴血与共,几十年的不离不弃,都换不回一颗真心?何况,顾之期比顾燃渊年长,于qíng于理,都该自己得到太后尊荣不是吗?

  凭什么给了一个深宫中哀咏悲叹、只会绣花看书的妃嫔的孩子,凭什么?

  莫非、就因为这么帝王的猜忌?何况,顾之期也是他的孩子啊!也是朝廷命脉的延续啊!

  华妃在先皇灵柩前痛哭一天,比起假惺惺抹泪的臣子宫人,她不甘的哭声痛彻心脾,华妃只哭一天,转身离去,无人敢拦。她飞扬的长发割碎昏huáng暗哑的夕阳,踏上离京马车的刹那,她扣紧儿子的手,逐字逐字,掷地有声:“孩子,你要记住,这个皇位,迟早是你的。”

  ☆、计划

  听完故事后,钱进来回到国子监侧屋,天穹如一块药石色琉璃,明净皎洁,清光浮动,白云片片缀如细羽,静淌淌横铺天际。

  鎏金檐角之下,雕梁画栋,门户紧闭,钱进来望着顾之期住处,零落的花瓣在门口打着旋儿,与别处并出二般,怎的就衍生出那般惊涛骇làng的往昔来?惊艳只在一刹,平淡是永恒。

  就宛如戏台上轰轰烈烈的故事,锣鼓铿锵,每一秒都有变故,每一秒生死奔逃,浓缩了百年痴缠、千年等待,演一个时辰,就仿佛走完数生!但当帷幕垂落,可能fèng补戏服就要一昼夜,回家的路就要走几柱香……某日揽镜自观,竟华发初生,哪怕思维尚且停留在初见的刹那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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