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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红_恭媞【完结】(10)

  她望向姚huáng,眼瞳之中深深映出他的身影。

  只见他一脸的平静,好似对这素心兰没有任何感触、心虚与隗疚。

  「穆公子,素心兰与牡丹的习xing大相迳庭,她不若牡丹娇贵,养在官侯之家,反而是喜爱清幽的环境……但若要养兰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兰花虽然多野生品,但是她们对环境的要求很苛刻,比牡丹还难伺候……」

  是啊,没人像她那么脱俗,我满身人间烟火气。

  她须僻山幽谷养,而我任意庭园栽,这是你舍下我的原因吧——

  「公子既然有兴趣,那么糙民搬近点让您瞧清楚。」

  「这种活儿不敢劳烦姚公子,再说兰花可比牡丹轻得多了,让药儿来吧。」药儿向穆执里恬然一笑,便过去抱起了那盆素心兰。

  魏紫面无表qíng看著红衣娉婷的药儿。说起来,自己今日的作为也太伤她。

  此时,只见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魏紫心中暗暗沉吟。

  「皇上——」来人是几个宫廷里的服侍太监,脸色慌张,显然是有急事要报。

  魏紫向他们轻轻吁了一口气,奔走在最前头的太监跑过抱著兰花盆的药儿身边时,恰恰踉跄著拐了一下,绊住了药儿——

  瓦盆掷地清脆,却不像上回有穆执里站在旁边,可以眼明手快地接住花盆了。

  药儿脸色陡地刷白,那日她是为了引人注意才失手,这回她明明抱紧了——

  众人犹自错愕,魏紫则抢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在穆执里身前行了重礼。

  「药儿一时错手跌碎花盆,请公子恕罪!」

  「啊,我没有责怪的意思、紫姑娘请起吧。」穆执里转向一旁也跟著跪倒的太监,「徐公公,你先说何事这样惊慌。」

  「回禀圣上!太后头疾骤犯,特请圣上回宫。」

  「母后犯病!」穆执里身为人子,不免五内焦急。他一个箭步正要随太监返回宫中,这才想起魏紫、姚huáng还在旁候著。

  「公子,太后病恙,您别躭搁了。只是药儿破花之罪,民女想要恳请公子让药儿为公子做一个月的牡丹花农以还其罪。」

  「这、这岂不是太委屈药儿姑娘了?我明白药儿姑娘不是有意的……」

  「圣上!药儿愿意!」药儿瞥见魏紫示意的眸光,连忙自请。

  「那——」穆执里的确也没有太宽裕的时间为此事商议,匆匆道:「好吧!」

  药儿欢喜地随著穆执里的脚步远去。姚huáng试图由魏紫的神色中理解她这样安排的居心,却只得到她一记得意的回笑。姚huáng的眉宇聚锁得更深。

  姚huáng点了一壶酒。他天天到红妆阁,却已数日不曾见到魏紫的面。自从花会结束後,他便了解好言相劝不仅无法达到点醒魏紫的目的,反而会不由自主地惹怒她。

  这几日,他见到好几位年轻公子哥被鸨儿引上楼,又见他们失魂落魄地下楼来。她的手段似乎变本加厉了。担心之余,他仍然不明白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他确实爱她,也确实需要渡她。原以为这两件事是不相违背的,但事qíng的发展让他重新思索了起来。

  自己是因为爱她而渡她?还是为了渡她所以爱她?

  他无法肯定地说出答案。他曾经是深爱著她的,但经过千百年,这一份感qíng又该如何验证……

  如果她对他的敌意真是如此之深,如果他注定无法与她言归於好,那么,走这一趟人间至少要让她不再向下沉沦。

  爱与不爱,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能不能渡她,却是关系著天下人……

  他苦思著说服魏紫之道,端起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之际,眼光恰恰与落座於酒楼一隅的青年相接——

  「桃君?!」姚huáng惊讶出声。

  青年褐袍长衫,衣纹行走六十四易。刚毅的轮廓,带著孤执睥睨的气质。他见姚huáng唤他,背起放於桌上的剑鞘走近。「你看起来不太好。」

  「你怎么会在这儿?」没有直接回答,姚huáng先为他斟了一杯酒。他乡遇故知,姚huáng觉得欣喜,但对青年的语气中,却含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戒。

  「我走访天涯的目的,你不是不知道。」桃君淡淡说道。

  「七千之杀。你仍固执如以往啊。」姚huáng心一沉,不动声色轻笑,「没料到会在红妆阁遇见你。」

  「我在街上远远瞥见你一人在窗口喝著闷酒,就上来了。」

  姚huáng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桃君并不是刻意来此,这也表示,她仍安全。

  但……瞒得了一时,却鲜有妖邪能在他这位好友的桃花心木剑下逃过。他既然走到洛阳,自己就更须加快脚步。

  「我遇上一个难题。」姚huáng略带迟疑地说道:「她是我的一位……故人。」

  「哦?」桃君闻言,沉吟,「她……是妖?」

  「你还是什么都能了然於心啊。」姚huáng叹,「是不是又要告诉我,除妖务尽?」

  「混乱道纲的妖孽,只容地灭天诛。」桃君冷冷回道。

  姚huáng忽然觉得胆寒。早就了解桃君的理论,也知道若渡不了妖就只好除妖;这一切在他脑子里应该是清晰明白的,但他乍听之下突然很难想像魏紫和地灭天诛之间的关连。

  之前不知道魏紫活著,更没有想过他还未从惊喜中跳出,就得再经历一次她的死亡、甚至是他亲手血刀——

  他的胸口忽地闷起来。

  若是你,真下得了手?姚huáng看了青年一眼,轻声道:「我好想渡她。」

  「渡?这是个让人烦恼的字眼。」

  「唉……」

  「老是听你叹气。」面对郁抑的好友,有些不忍。桃君看似不以为然地喝了姚huáng为他斟的酒,「若直接劝导无效,倒是可以化身试试。」

  「化、化身?」姚huáng闻言一怔。

  桃君依然维持神qíng的淡漠,「嗯。如果对方不愿意接受『你』的渡化,换一个身分未尝不是可行之法。」

  那么,她是因为是「他」的关系,才更加三思孤行、不愿向善吗?姚huáng心头一凉!他明白她的顽固。魏紫是个很有主张的人,一旦她认定了一种「事实」,这个特质就像一张牢不可破的罗网。好比如今,她一心认定了他的伪善——所有由他试图做的弥补挽救,在她看来都是可恶至极。

  「不过话说回来,这还得看你要将她点醒的主题是什么了……」桃君继续说。

  他杯中的清酒已尽,而姚huáng杯子里的,自他提出化身二字之後,就不曾再有增减。

  「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让她看清楚人间的虚浮与丑陋?」

  姚huáng这话说得轻,不似在问桃君,反倒像是一句自诘。他在心中沉吟思索著她眷恋红尘的根源,所有她说过的理由。

  「这是观音尊者一贯的手法。」桃君眉眼在笑,却似有轻蔑的深意,「不过实在太费事了。与其把时问托付在下确定的妖jīng意志,不如花费在乾净的杀戮上,更可以确保苍生的安定,功效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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