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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冷_桑海客【完结】(98)

  呵呵,那个人是何等“熟悉”啊。

  “夫人,心蕴回来了,听说夫人很想念婢子呢。”那个宫女朱唇轻启,笑靥如花,单看外貌,不是心蕴又是谁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冷的缘故,她颈上系了条鸦青佩巾。

  在地宫里看到的那张人皮在莫离眼前一闪而过,究竟还是用了吗?

  她拼命让嘴角向上牵了下,尽量和缓地说:“你可算回来了,这么长时间你去哪儿了,让我好生担心你。”

  “心蕴”拭着眼泪,说了她如何被太子审问,又遭了怎样的委屈。莫离心想幸亏衣袖比较长,才遮挡住了她因愤慨和悲伤而攥紧的双拳。

  莫离本来想几句话就给她打发了,谁想到“心蕴”竟哭着说绝不能再离开夫人了。莫离只得无奈地说,房间里太闷了,叫她陪自己出去走走,总不能让盖聂在房梁上趴一宿吧。

  至于荆轲,他暂时还不能赶回来替盖聂的班,因为他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除却荆馆,蓟都里还有一座樊馆,也是富丽堂皇,车马不绝的。所以今天荆轲的到访,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樊於期也很愉快地接待了他,只是当他在荆轲的提议下遣散众人时,屋子里的气氛似乎就没那么愉快了。

  一坛燕云烈饮尽,樊於期仰天大笑,然而笑着笑着,鼻头却是一酸。

  “所以到底,我是难逃一死啊。”他望着桌上滴溜溜打着转的酒坛,一代将才,倒在此时有了些英雄迟暮的悲凉。

  然而如廉颇般仅是老矣,李牧纵死好歹是归于故土,自己呢,因为一场败仗无奈逃亡燕国,一家老小都为秦人所杀。在燕国,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日夜cao练燕兵,只盼有生之年能率军直捣咸阳,而最终,自己却成了曾经鼎力支持的刺杀计划的第一个牺牲品吗?

  他突然抓住了荆轲的手,问他:“我死,能换来秦王死,秦国衰吗?”见荆轲低头不语,他的声音更是近乎嘶哑,“这个计划,就可以万无一失了吗?”

  “是的。”荆轲终于还是说出了这两个字。面对这样一个把一腔热血都投在燕国的无辜之人,他真的快演不下去了,“秦王多疑寡恩,他恨将军您,您的头颅比督亢地图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可他心里明白,樊於期是可与蒙武、王翦相比的帅才,他一日不死,燕国就还有翻盘的可能。

  樊於期是在自己的狂笑中执剑自刎的,他临死时还在笑,是天真地以为,自己一死便能换得秦亡吗?

  荆轲看着桌上的空酒坛,燕云烈自古只有慷慨悲歌之士可饮,他原先留给渐离的那一坛,今日为樊将军壮行,倒也值了。

  他是闭着眼割下樊於期的头颅的。

  当荆轲出去的时候,只觉头顶有星星点点的冰凉,抬头看去,自苍天青云之间,飞扬下片片雪花,也不多,落在地上不久便消融了,留下一小滩水渍。

  十月,燕国的初雪,冬天来了。

  朱家大概是最讨厌燕国的冬天的人之一了,看着疯狂掉叶子的梧桐树,他就心疼的慌。等深冬时,树木就变得光秃秃的了,一点美感也没有。他就会心疼自己的这笔投资。

  “要不我们再买个梅花园吧。”微凉提议道。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朱家托着腮坐在凉亭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一株已经快掉gān净的梧桐树,“谁都知道燕国的冬天长,燕国的梅花好看,那我岂不就成了随波逐流?这样的投资一点意思也没有。”

  微凉如何不明白夫君的投资向来是兴趣第一,挣钱第二,这不也是当初吸引她的特质之一吗?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可惜的。昙花因一现而尤为珍贵,要是梧桐一年四季都金huáng绚烂,也就没什么劲了。”微凉说着,还给朱家递了一碗刚温好的燕云烈。

  朱家抿了口,贴在微凉耳畔说道:“对啊,所以媳妇你此刻的温柔,可真是难能可贵。”

  “好啊你!”微凉刚抬手准备开打,那只手便让朱家稳稳抓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自己的袖子里。

  “你向来畏寒,手还总管不住,一会儿记得也喝上一碗烫好的酒暖暖身子。”想起酒,这又是一桩遗憾了,要是自己来的早一些,还能赶上荆轲说过的那个老王酒家,可惜现在那店早已物是人非。

  微凉把另一只手也伸进了朱家的袖子,拿脑袋去顶他,“你可别污蔑我,谁说我畏‘寒’了,我疼寒儿可是疼的不得了。”

  提到寒儿,则又不得不提她和傲尘身体里的毒了。虽说淑子一早应承下来回去研制解药,可这么久也没个动静,的确令人不安。

  “你说韩淑是不是耍我们啊?”微凉问。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难不成我们再去求夏灵裳?”朱家对于淑子那里的qíng况也是无奈,她尽得其师夏灵裳真传,夏家的医术独步天下,而夏家祖居三晋之地,燕国即将入冬,jiāo通就不便了,一时半会还真只能指望淑子。

  微凉不由冷笑,她始终不是很相信淑子的医术,不然张良病了那么多年怎么还没有好转?难道真是因为菀芝箫的什么诅咒?

  朱家边搓着微凉的手边说道:“傲尘和寒儿受了那样的苦,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再说那药还能撑几个月,总能想出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就个过渡,不想写太多……

  ☆、梅花

  十月,十一月,都平安的过去了,一天冷过一天,眼见着大雪自云端倾泻而下,将万事万物染作纯白的颜色。

  今年的雪特别大,瑞雪兆丰年,明岁大概是一个好年景。

  寒儿欢快地奔跑在雪地中,感受着雪花落在脸上身上的感觉,常年居于楚地,让她对于从未见过的落雪好奇不已,看了两三个月还没看够。

  “快进屋来喝口姜汤祛祛身上的寒气。”傲尘招手示意她过来,明日就是寒儿的生辰了,不知不觉,都是第六年了。

  寒儿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碗,擦了擦嘴巴后说道:“爹明天过来吗?”

  这段时间盖聂总是往荆馆跑,他和荆轲嘱咐了一个沿街叫卖的卖花女,只要看到荆轲被太子叫去,就去凤凰斋递一枝花进去,然后盖聂便风雨无阻跑去荆馆守着,有回傲尘易容后过去看他,找了半天没见人,最后竟见这小子缩在屋顶边上一个隐蔽的角落,白雪洒了满身。

  “当然了。”傲尘答道。

  “那她呢?”寒儿把碗往旁边重重一推,说道,“她来我就不过生日了。”

  傲尘板起脸来,她很少对寒儿语气冷酷:“明天你生辰,事事我都顺着你,可是以后,你毕竟是要跟人家一起生活的。”

  寒儿这次直接起身,居然朝傲尘吼叫起来:“我不!我讨厌她,她的孩子生下来了,我就把它掐死。”

  “你再说一次试试!”傲尘一把将寒儿拽到自己面前,“高莫离以后就是你的娘,她的孩子就是你的亲人,你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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