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一片láng藉的时候,海上正风平làng静。
海船二楼最宽敞视野最好的一间舱房,盛惟乔披着斗篷,迎着扑面而来的海风凝眉远眺,容蕤宾被宣于冯氏跟吴大当家等女眷逗的“咯咯”笑的声音从大开的舱门外传来,身后则是许连山刻意压低了嗓音的禀告:“……已经彻底盘查过,确实那几个海匪有可能是南方流落过来的。不过是否是韩潘旧部,却无法确认。而且之前诸匪混战,目前查到的疑似之人,大抵已经死去,侥幸活着的,下落也是不明,还得慢慢儿查。”
他沉吟了会儿,“这几日属下一直叫人注意着,倒是已经发现有人趁夜放浮筒,属下让人乘舢板追上去看过,里头正是禀告了郡王妃与小世子的近况,还有船队虚实。底下有人建议暂时不要惊动他们,放长线钓大鱼。但属下觉得,如今最要紧的就是保证郡王妃还有小世子平平安安的抵达南风郡。是以,已经命人将他们三刀六dòng之后,绑在船后了。”
“这样就好。”盛惟乔点一点头,说道,“这种也没什么好放长线钓大鱼的,到底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有数。密贞是晚辈,到底吃亏,闹了出去,那起子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也会劝他息事宁人的忍下来!还不如不要公开,咱们自己痛快些!”
许连山笑道:“属下也是这么想的。”
盛惟乔道:“对了,我们南下的消息,有传达给南风郡了么?此番我跟姨母同故里一别多年,想来那边都想我们想的很了。而且北疆那边的消息传过去之后,他们不知道我们已经离开,八成要牵肠挂肚。不若早点告诉他们好消息,既让他们放心,也让他们高兴下?”
“因为怕消息走漏,所以属下只叫人同亲家老爷说明。”许连山道,“算算日子,那边应该已经知道了。至于亲家老爷要跟哪些人说,想必亲家老爷自有分寸。”
盛惟乔点了点头,说道:“我爹爹做事最稳妥不过。”
说到此处,谈话告一段落,许连山正要告退,这时候外头桅杆上却传来一长串呼哨,急促婉转。
他听着就是一皱眉。
盛惟乔看他脸色,忙问:“怎么?有麻烦?”
就想起之前从长安回南风郡,容睡鹤赶上来的那一回,也是差不多的信号,完了就是“海匪”杀上门来。
索xing这次倒不是海匪,许连山摇头说道:“有人遇难,按照海上的规矩,哪怕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终归是要救的。”就对着底下甲板上朝舷窗这边看的手下打了几个手势,说道,“咱们船多,且让最差的一艘去救,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是他们的命了。”
遇难的人应该离着还有点距离,只有桅杆上负责瞭望的水手发现,盛惟乔这边伸长脖子眺望了几回,望出去都是波光粼粼的平静海面,她就有点奇怪,说道:“这么风平làng静的好天气,居然也会有船遇难吗?咱们如今是在深海,能到这边的,八成是大船。按说就是闭着眼睛开,也不会出事吧?”
“若是在陌生的海域闭着眼睛开,别管海面上多太平,还真可能会出事。”许连山知道她虽然出身的南风郡就靠海,然而自幼养在深闺,可没什么出海的经验,闻言笑着解释,“娘娘别看这海上一马平川平平静静,俨然什么危险都没有!然而海面之下,谁知道是什么?礁石、漩涡、暗流……就算是大船,赶着不走运,也未必能够周全的。否则大家只管拣个好天随便开,还要什么航路?”
又说,“这一带之前高密王世子过来招安过,附近的海匪虽然大部分都答应上岸,不答应的也被剿灭的差不多了。然而这不是给了他们一年半载的时间收拾东西的么?如今长安那边那个样子,八成没人理会他们了,没准就有人以为朝廷要反悔,出来重cao旧业。遇难之人,未知是否与此有关?”
他们闲话的功夫,船队里已经分出一艘去救人了。
过了会儿,救人成功的旗号就打了过来。
许连山看到,就探出舷窗,唤了个心腹,命他:“你弄个舢板过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那心腹答应一声去了,许连山正好有事儿,于是同盛惟乔告退,下去忙碌。
盛惟乔则回到隔壁安置容蕤宾的地方,就见宣于冯氏跟吴大当家不知何时已经离开,里头就rǔ母跟俩丫鬟守着孩子。
见盛惟乔进来,三人忙起身行礼。
盛惟乔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的走到摇篮边,就见里头容蕤宾静静仰卧着,双手放在头边,俨然投降似的,羽扇似的长睫,随着匀净的呼吸扑在粉嘟嘟的脸儿上,被大红缂丝缠枝牡丹小被子衬的又喜庆又可爱。
她在旁边足足站了好一会儿,才满心甜蜜的离开。
方回到自己房里,不想许连山就派人上来请她,说是刚刚救起来的遇难的人有些出人意料,想请她下去参谋下。
盛惟乔满怀疑虑的下去了,见许连山同着几个心腹在,内中就有之前被他打发去那边救人的船只上查看的人。
“那边获救的人怎么了?”她摆手止住许连山几个的行礼,疑惑的问,“不会又是同我有关系的吧?”
许连山脸色古怪道:“还真是跟娘娘有关系的……娘娘还记得静淑县主么?”
“桓夜合?!”盛惟乔一怔,“获救的难道是她?!不对啊,永义伯府一家不是一直在长安么!怎么会出现在海上,还恰好被咱们碰见了?”
“获救的不是静淑县主,却带了静淑县主一家子的消息来。”许连山说道,“是桓家家生子,是跑出来求助的。”
盛惟乔愕然:“求助?跑出来?从什么地方跑出来?”
“说是离咱们这边约莫有一天行程左右的海岛。”许连山招手让人拿了一副海图出来,指点给盛惟乔看,“这个岛,咱们这边有人陪高密王世子招安七海的时候,也去过。是附近比较大比较钟灵毓秀的地方,以前是固定的海市所在。这儿的海主靠开设市场就赚的盆满钵满,也因为这个缘故,之前世子过来的时候,他不打算接受招安,还发动了一场刺杀,妄图震慑朝廷。”
说到此处,他想了起来,道,“去年,高密王世子不是因为遇刺,中断招安,返回长安诊治,卧榻了好些日子,当时还因为遇刺当中,那叫彤莲的海主之女,舍身相救,所以带回去做了侍妾么?”
“那场遇刺,就是这岛的旧主所为。当然他也没落好,转头就被咱们的人gān掉了。”
这时候旁边有个人补充道:“咱们现在乘的这艘船,就是那海主的。这船比咱们玳瑁岛的旗舰好太多了,弟兄们第一眼看到它,就知道必须是咱们的!给那世子,给高密王,给任何其他人,那都是糟蹋了东西!”
盛惟乔对这些事儿没什么兴趣,捏了捏额角,继续问桓夜合的事qíng:“他们一家子什么时候离开长安的?跑那岛上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