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盛惟乔不禁暗道麻烦,他们在碧水郡停留半日,只是为了盛睡鹤的要求,顺带游玩,可不想因此卷进高层的勾心斗角里去啊!
盛禄显然也考虑到了这点,小声道:“小姐,要不……小的先送了您几位回船上,再跟丹陌楼这边打听下qíng况?”
“我们现在不能走!”本来盛禄不这么说,盛惟乔也想到一走了之了,但现在盛禄提出来,她思忖了会,却摇头,解释道,“如果那赵桃妆跟孟归欢,确实分属高密王与孟氏的话,咱们左右已经得罪了那赵桃妆,又碰巧跟孟归欢的雅间相邻,方才那孟归欢偏偏还跑过来说了会话,如果咱们现在见完孟归欢就一走了之,你们说回头高密王那边得知消息,会怎么想?”
这个问题盛惟妩肯定是没法回答的,公孙应姜也够呛,而敖鸾箫究竟受出身眼界限制,对政治的敏感xing不高,此刻若有所思,却也一时间说不上来。
还是盛禄反应快,皱眉道:“只怕高密王那边,会认为咱们投靠了孟氏!”
“正是如此!”盛惟乔冷然说道,“咱们只是同赵桃妆吵了一架,虽然闹的非常不愉快,却也不是什么不共戴天、揭不过去的仇怨。何况这事儿还是赵桃妆起的头——根本没必要为此倒向孟氏!尤其那孟归欢连咱们雅间都没进,只是说了几句看似提醒实则戏谑的话就走了,压根没有招揽或者庇护之意!如此就让高密王误会咱们,贸贸然卷进这两方人的争斗里去,也忒不智了!”
盛惟妩似懂非懂的听到这里,忍不住道:“三姐姐,那孟归欢是不是故意的?”
“才见过一次也不好说。”盛惟乔摇头道,“不过俗话说侯门深似海,何况太后的娘家好像封了不只一个侯,那孟归欢如果真是太后的娘家族人,只怕也不是好相与的。咱们可不能因为看她被赵桃妆压着骂,就掉以轻心!”
盛禄愧疚道:“是小的事先没查好,不知道那孟小姐就在隔壁——却不知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自然是继续参加这开jú会。”盛惟乔摆手示意大家归座,轻声道,“毕竟咱们本来就是来参加这开jú会的——如此回头高密王那边因为赵桃妆之事追究起来,咱们也有理由表明,这场冲突只是我们女孩儿之间偶然发生的矛盾,同他们那些深谋远虑半点关系都没有!”
说到这里转向盛禄,“雅间的事qíng不怪你,毕竟谁也没想到会有长安贵女远道而来参加这场开jú会,还把火烧到咱们身上来。这事儿且不说了,我只问你,你预备参加这开jú会的花呢?可以取进来给我们瞧瞧了。”
盛禄领会了她的意思,就是不但要继续参加这开jú会,而且还要争取头名——回头跟高密王那边理论起来,就可以说:“你们看,我们跟孟氏半点关系都没有,不然为什么连这开jú会的魁首都没让给孟家小姐?”
他暗赞盛惟乔不愧是盛兰辞之女,虽然以前听说这位小姐娇生惯养的紧,不是可以担事的人,然而关键时刻,到底透露出乃父之风来。
当下一面令人下去搬花,一面介绍:“小的预备了两盆jú花参加比斗,一盆沽水流霞,一盆玉指点金。品相都是极好的,参与品评的几位事先看到时,都说夺魁料想是没问题的。”
这话就是暗示盛惟乔,这两盆是内定好的魁首了——至于具体哪盆是魁首,看qíng况,但今日的魁首肯定出在“chūn喜眉梢”。
盛惟乔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对敖鸾箫道:“表哥,我们都不是很擅长诗词,待会只怕要麻烦你了!”
敖鸾箫闻言就是一惊,忙道:“这里离船上也没多远,咱们出来的时候,徐世兄是没下船的。兴许他这会还在船上,不如现在就遣人去请他来帮忙?左右距离日落还有点时间!”
他说这话自是自惭文采不行,怕有负重托。
不过盛惟乔安慰道:“表哥,方才那两位的词作你也听到了,不过那么回事——表哥即使主学的是经世济民的文章,不擅诗词,怎么也比那俩qiáng些!不过是看到她们都有,应个景罢了。想来盛禄预备的jú花已经足够折服全场了。”
敖鸾箫还要推辞,不意这时候外间却传来一个熟悉的下仆的嗓音,道:“我家小姐为这盆墨荷的词作出来了,请诸位听好!”
盛惟乔等人不禁愕然:“都过去好半晌了,难道那盆墨荷之后,竟到现在都没人上台吗?”
说话间他们一块凑到栏杆前看,果见底下高台除了之前的“凤凰振羽”、“粉葵”、“绿牡丹”、“墨荷”外,又多了五六盆各色jú花。
盛惟乔他们顿时就恼了:“这什么意思啊?那盆墨荷早就送上台了,这会才递词作上去——还可以这样?!”
盛禄见状,安抚道:“诸位莫急,小的这就去问问。”
第六十五章 玉指点金
盛禄去打听qíng况,盛惟乔等人则专心听着孟归欢这阕《采桑子》:
“厚朱沉紫甸甸开,开烬妖娆。
慵理墨袍,乌鬟松绾檀簪翘。
一枝却比chūn杏艳,艳极如烧。
韶华满梢,白玉huáng金何足道【注1】?”
“这阕毕竟是花了会功夫才写好的,比方才那阕咏粉葵的《更漏子》好多了。”听完盛惟乔就说,“‘乌鬟松绾檀簪翘’这句有点意思,你们仔细看,那盆墨荷恰有几瓣花瓣略显凌乱,正仿若鸦鬓之上斜cha乌檀木簪子,跟前句‘慵理墨袍’连起来,活脱脱是美人媚态横生的景象。”
敖鸾箫则说:“最后那句‘白玉huáng金何足道’,似乎有轻蔑白、huáng二色jú花的意思。本来jú花别称huáng花,盖因huángjú最早也多,白jú亦不算少见。这两种颜色都被说不好的话,底下那些后面上去的huángjú跟白jú,若无反驳,却难免要逊色一筹了——尤其墨荷确实比白jú跟huángjú罕见。”
说话间盛禄预备的那两盆jú花已经送了上来,他们看着,微微挑眉:
那盆玉指点金花瓣纤纤细细,粉粉白白,总体可以说是粉jú,只花蕊附近透出huáng色来,也还罢了;但那盆沽水流霞心瓣淡huáng,外散的针管状花瓣呈现出荼白之色,只在尾端的背面开始有些粉色【注2】。
好看是非常好看的,然而也不知道是那孟归欢从哪里得知了消息,还是无意中撞上,却恰好用一句词给踩了。
“也不必太过挂心。”盛惟乔想了想,安慰众人道,“自古以来咏jú的名篇,最多的就是huángjú与白jú,孟归欢区区一阕名不见经传的《采桑子》,又算的了什么?”
其他人倒没什么,敖鸾箫不免紧张,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功课不行,方才盛惟乔让他给玉指点金还有沽水流霞写诗作词,他就觉得压力很大了,现在又赶着一句“白玉huáng金何足道”在前,敖鸾箫手心都出了汗,翻来覆去的想着如果输了怎么办?如果被嘲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