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了？”
“害怕了不行吗？”
青萝想也不想，一个白眼就飞了过去。
赖小幸看看冷如夜，又看看姬不笑，他们怎么没害怕？
“大约是做过亏心事，心里有愧。”
冷如夜皱了皱眉，大手轻抚，暗绿色的叶子裹住他们的眼睛。风启阳先是眼前一黑，突然地就豁然开朗起来。明明周围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心里却蓦地踏实了许多。
青萝亦如是。
冷如夜眼底微暗，要说亏心事，做的最多的人应该是姬不笑，可是他一路走来，却神态自若，没有任何不适。冷如夜对他的警戒心越来越qiáng，虽然姬不笑只是一个凡人，可如今看来，终究是不能小看了他。
“哎哟哟，你们还会害怕呀，不适吵着要当我的帮手吗？”
赖小幸仿佛不明所以，开口就是刺人的话，只要一找到机会，她就会说些惹人讨厌的话，青萝被她气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颊上热热地一片快要烧起来。
风启阳在她的肩膀拍了拍。
“她只是嫌你麻烦，怕你恍惚间失了心智，故意要激你生气的。你要是真的和她动手，岂不是没法收拾了？”
青萝听了，脸颊变得更红了。
冷如夜嘴角微扬，他倒是把赖小幸看得清楚，不过，大约这丫头心qíng不慡快，是故意要拿他们开涮的。
这里，的确是个不祥的地方，不祥到可以把人的心连皮带骨淬炼一番。
和神话故事里所写的不同，这个所谓的yīn曹地府，不是归于天界管辖的井井有条的地方，而是一片失落的黑暗土地。
一旦心智不够qiáng大，就会被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进去。
终于，他们走到了奈何桥的最后一块砖，眼前，是一片广阔荒芜的沼泽之地，抬头一看，头顶的黑暗不知何时变成一片浓重的乌云，边缘处带着薄薄的血色，仿佛随时会砸下一阵血雨。
赖小幸的呼吸一阵艰难，小手被冷如夜紧紧握住。
“曼珠，你看见了什么？”
他又一次唤了自己曼珠，但是赖小幸却是无心反驳他。
那片广阔而空无一物的土地上，站着一个人。
“我看见了，舅舅。”
至少，那张脸，那具身体，毫无疑问是属于冷云起的，和他过去的模样别无二致。
那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又略微带着偏执的神qíng“冷云起”张了张嘴，薄唇里吐出两个字：“小幸。”
腥甜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头，冷如夜知道自己的手掌已经被赖小幸狠狠地抓破了。
“如夜，你呢？你看见了什么？”
她问他。
“和你一样，是冷云起。”
良久，冷如夜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告诉她。
他说谎了。
那片空虚的土地上，站着的，根本就不是冷云起，而是他的曼珠，每一世的曼珠，每一种不同的姿态。
属于她灵魂的残留思念，全部都留了下来，一路飘dàng来到了鬼域。
还是说，这些只是用来迷惑他们的假象，利用他们每个人的心魔制造出来的？
“我知道你不是我舅舅，你既不是他，也不是他的鬼魂，我是知道的。”
赖小幸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的时间，也不知道其他的人究竟怎么样了，她只知道，她还握着冷如夜的手掌，这种触感是真实的。
赖小幸不顾冷如夜的手掌几乎要被她捏碎，将在心里翻滚的这句话完整地对那个熟悉的身影说道。她快要对自己反胃了。
“既然知道，你为什么不敢过来？正因为你心里最想看见的人是我，我才会出现在这里的。这一点，我和你一样，我是知道的，小幸丫头。”
“冷云起”不再温柔地笑，反而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嘲笑的、冰冷的笑容，仿佛已经将赖小幸的所有愧疚、后悔都看在了眼里。
“你知道吗？你这样勾引我，是要后悔的。”
赖小幸勉qiáng勾起一个冷笑，她的心不能再动摇更多了，一旦崩溃，就拉不回来了。她知道，那片荒凉的黑暗土地上，必然有巨大的危险和埋伏等着要吞噬她。
“如夜？”
赖小幸感到冷如夜一再压抑却无法压抑住的颤抖，qiáng行把自己钉在“冷云起”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
他在流泪，隐忍地流泪，流出来的却全部都是鲜血。
他很痛苦。
这当然不是幻想，只能说明他看到的根本就和自己不一样，否则以他的xing格，不会为冷云起流泪。
“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不知为何，赖小幸被他的这种qíng绪感染，良久，才能哽咽着问出一句话。
“是，我听得见。”
冷如夜紧紧咬住下唇，他的心好痛，如果她现在不在自己的身边，该怎么办？
他不敢想，想象每一个可能都让他的心快要崩溃。
“很好，我给你这个机会，狠狠地哭上一场。然后，趁我们现在神志还清醒，破了这个幻象吧。然后你要告诉我，你喜欢的人不是曼珠，而是赖小幸。”
冷如夜终于无法抑制，那个挺拔的男儿身躯里，迸发出嚎啕的痛哭。
他像一个孩子一般哭泣，仿佛回到了五百年前的青涩时光。
第六十一章忘川（五）
“怎么，你不过来吗？不是要让我后悔吗？”
“冷云起”笑着，将手伸向赖小幸。
“急什么？我这就来了。”
赖小幸随手抹了一把冷如夜脸上的鲜血，舔了一口，让那种甜腻恶心的触感在口中蔓延开来。
“你也不要急了。”
这话是对青萝说的，她急不可耐地要往前面的那片沼泽扑去，被险险保存着一点理智的风启阳拉着袖口不放，显然他也是知道这其中有不妙的地方。只是不知道他们眼里看见的又是什么？
这边，青萝一个用力，就挣开了风启阳的手，急着要冲过去，被赖小幸按住肩膀，掰过来就是一个巴掌。
“都说了别急了，拖后腿的。”
赖小幸的qíng绪终于慢慢恢复过来了，她开始有些佩服自己的无qíng和无赖。
话说，冷如夜从前喜欢过的自己，真的就是这幅模样吗？
赖小幸大步朝“冷云起”走去，她不敢走在那片沼泽地上，只是虚虚踩着地面，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开出一朵彼岸花，作为借力点，免得真的陷进地面去了。
直到这时她才后悔自己没有带上一柄锋利一些的武器，拳脚虽然厉害，视觉上却不如刀剑来得有气势。壮胆，还是很有必要的。
罢了，赖小幸深吸一口气，越走越快，红色花瓣像丝线一般缠绕在指尖，她狠狠握住拳头，准确地砸进了“冷云起”的胸口。
没有实在的手感，好像打在一团棉花上。
赖小幸对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实在没辙，她疑心有诈，当下把拳头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