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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重雪_夜疏烟【完结】(33)

  冷疏源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她敛下视线,许久后自bào自弃地说:“也对。”

  那一刻她的眼中一片空dòng,竟和当年那片血泊里的孩子的眼睛奇异地重叠在了一起,凌飞尘再也无法直视这双眼睛,他连连后退数步,忽然转身逃也似的冲出了冰dòng。冷疏源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久,直至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再也看不到了的时候,她蓦地狂笑了起来。

  你们都觉得是我的错,你们都恨我,是,我有错,我该死,可是你们告诉我,我又该恨谁!又能恨谁!

  你们还可以恨我,可是我……我又该怎么办呢?

  ☆、殊途陌

  她不可以留在这里。

  挣扎着勉qiáng聚集起已经开始溃散的意识,冷疏源半阖起眼睛,灵力凝结成丝缕探出去,游走遍了冰dòng中的每一处角落。确定了凌飞尘并不在冰dòng里,她睁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锁住她的是北海寒铁,等闲之人断不可能挣脱,但是哥哥他,到底不了解“幽冥谱”。

  仅仅凭着这四根铁索,还困不住她。

  蛰伏在心脏深处凝如实质的力量汹涌而出,冷疏源的眉目凌厉如刀,眼角暗色的莲花印猝然盛放,绽成妖娆至极的幽蓝色。一点深蓝从心口生出,迅速浸染了全身的经脉,暗蓝的脉络密布在苍白的肌肤上,竟有一种让人挪不开视线的诡艳之感。

  垂目盯着自己的指尖,冷疏源眉间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几乎就是在同一瞬间,虚无的火焰骤然自她身上腾起,却不是那日在千秋城中那样清浅飘渺的淡蓝。那火苗呈现出和她眼角莲花印一般的幽蓝色,往下则是浓郁近黑的深蓝。火焰最深处跳动着一抹暗红,像是凝固的血液。在这火焰燃起的刹那,冷疏源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有血液渗出来,却又迅速被她身上的火焰燃尽,半点都没有沾到衣物上,甚至连她衣襟上原本染着的血痕也消失殆尽。冷疏源闭上了眼睛,蚀骨的疼痛令她的眼角无意识地微微抽搐着,然而她却面无表qíng,似是对这样的疼痛毫无所觉一般。

  这分明是……分明就是汲取她的鲜血燃烧的业力之火,杀伐业果越重,则火焰色泽越深,越难以抵挡!

  穿过她身体的四根铁链在火光中坍塌,融化,最终化成一缕烟气消散。冷疏源重重摔在地上,脸色惨白,隐隐泛着一丝青气。

  只是要付出代价而已。只要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这世间又有什么是做不成的?

  到了她现在这个地步,她已经不畏惧任何代价了。

  扶着冰壁站起身,冷疏源取下冰墙上挂着的凛煜剑。微微一抖手,短剑流丽的冷光映亮了她的双眼。

  必须要赶在哥哥回来之前离开这里!

  也不知道凌飞尘把她带到了什么地方,大约走了个把时辰都未见道路,甚至连冰dòng外gān枯的残林都渐渐变得稀疏了,只剩下茫茫无际的苍白雪原。在冰dòng中动用业力之火损伤了冷疏源的经脉,她身体里的灵力空乏涣散,无法凝聚,肢体也因大量失血而僵硬。身体一阵阵地发冷,莫大的疲惫和倦怠让她只想睡去,眼前的景象也似乎有些模糊了。

  不,不能睡,她必须要离开这里,她必须活下来,她……还有事qíng没有做完!还有要守的东西没有守住!

  咬着牙在自己锁骨下的伤口上狠狠一扯,骤然加剧的尖锐刺痛激醒了她。冷疏源加快步伐往前走了几步,蓦地,她停了下来,脸色忽而变了。

  他追上来了。

  已经看到了那么多东西,哥哥居然还不肯放过她,不肯对她有上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信任。

  心知自己此时的状况绝不可能在凌飞尘的眼皮子底下逃走,冷疏源索xing就不再做多余的挣扎。她站在原地转过身注视着从视野尽头飞快奔袭而来的那个白衣人,面前是扭曲狰狞的枯林,身后是苍白绝望的雪原。她就这样看着凌飞尘,许久之后,缓缓拔出了凛煜剑。

  哥哥是带了断月弯刀来的。

  紧紧收住手指,握住双手,凛煜剑寒玉雕成的剑柄硌得冷疏源掌中生疼。凌飞尘眨眼之间已至近前,他横刀在前,弯刀锐利上挑的锋刃凛然如冰雪。

  “跟我回去。”凌飞尘漠然道。

  冷疏源不语,她盯着bī到眉间的刀锋,倏然后退了一步,目光一瞬间尖锐得近乎于憎恨。

  随你回去做什么?还让你把我囚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不顾我死活地探查攫取我的记忆吗?

  那样的过往,你以为……我愿意去回顾吗?

  这样想着,她猛地转身,拔步就往雪原中跑去,凌飞尘面上瞬时爬上一抹黑气,他足尖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如流光横过,连人带刀扑到了冷疏源面前。

  身形jiāo错的刹那,冰蓝的剑铿锵一声坠到地上,凌飞尘手中的弯刀贯穿了冷疏源的身体,挑出一串冶丽的血珠。她的血溅在他的白衣上,泛出泠泠艳色。冷疏源无声地张了张嘴,惨淡地笑了笑。她的脸迅速地苍白了下去,映得眼尾莲花越发妖娆。

  她本还存着一丝侥幸,觉得既然看到了那一切,哥哥就不会挥下这一刀,现在看来,终究是她痴心妄想。

  似乎并没有想到自己会真的刺下这一刀,凌飞尘的眼里在一瞬间涌上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下意识地扶住冷疏源,却又不敢看她,没有血色的嘴唇翕动着,似乎被扼住了咽喉,不知过了多久才颤抖着说出话来。

  “为什么……阿源,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杀我?”

  白衣的女子没有躲开他,她不说话,只是笑,笑容冰冷讥诮,似是早已料到的样子,可眸子的深处却氤氲着一丝悲凉。

  电光火石之间,凌飞尘恍惚意识到了什么,他伸出手,想要为她擦去嘴角的血丝,却在距离冷疏源的脸孔只有一寸时迟疑着停下。

  “阿源,当年的事,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终于,她开口了。

  冷疏源脸上的笑意如cháo水退去,她挣开凌飞尘的手,看着从自己腰间dòng穿过去的弯刀,一步一步地缓缓后退,将那柄利刃连ròu带血地扯出自己的身体。

  真奇怪呢,流了那么多血,居然都不觉得疼。

  她吃力地拾起地上的剑,看了看自己手上沾着的血,眼神有些茫然。

  原来,幼时那个温柔的兄长,早就已经不在了。

  是了,是不在了。这本也是她亲手所为,罪有应得。哥哥便是憎恨她也是应该的。可是……他受的伤可以从她身上讨,也合该从她身上讨,可是这些年来她所承受的一切,她又该找谁讨还?

  那样沉重的生和死,凭什么就要由她来背负!

  “阿源,你说话啊!”看着她呆呆愣愣的样子,凌飞尘再也忍不住,低喝。

  “没有什么隐qíng,当年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冷疏源没有再看凌飞尘,她从他身边绕过,走向雪原深处,说出这些话的那一瞬间她的眼中似有戾气,那是近乎于恶意的欢悦,“哥哥,你什么也不需要知道,你只要记住一点——十八年前天各崖上,出手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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