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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重雪_夜疏烟【完结】(44)

  “为什么啊……”冷疏源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似乎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想要保护他。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又开口,声音中竟带了笑意。

  “或许是因为他会拥抱我,没有推开我吧。”

  “我在他面前杀了重明蕴,可他却没有防备我。”

  密室中,重寒合上水镜,掐了个诀消去玉牌上的符印,神qíng古怪。

  他或许……是有些愧疚的吧。

  自己拥抱她固然是多少有些疼惜,但更多的却是因为自己在苍夙族中步步杀机,若无她相护xing命难保,更别提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像那块暖玉,若不是要借着暖玉上自己的气息掩盖施印的痕迹,就算是这块暖玉对她的身体有些好处,他又怎会把父亲留给他的遗物送给这个相识不过一天的人?

  可她却是真的相信他,真心想要保护他的。

  ☆、一昔抉

  天各崖上的风很大,凛冽如刀锋劈面而来,在山间回dàng出尖锐的呼啸声。

  重寒从庭院中走出,步子仍有些虚浮,脸色却比前几日好了不少。他已在天各崖住了一个月,这些时日里冷无心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始终没有再来找过麻烦,是以他过得也还算逍遥。他身上穿了一件不太合身的牙白华衣,看起来有些旧了,不过保存得很好。绣了流云花纹的宽大衣袖在风中飘举,带出一缕飘渺如仙的灵逸。

  百步外,一袭白衣立在崖边足有数刃高的石柱顶端,轻裘挽剑,剑光在晨曦中如水波浮动,转折之际含了令人心神激dàng的华滟和凌厉。剑气在那白衣人手中吞吐纵横,几如天光自浩渺天地之间绽落,她的身形也在这光影之中倏忽闪动。但纵使剑势身法大开大阖,她的双足却始终定在那巴掌大的石柱顶端,分毫不动。

  重寒看着她的剑路,神qíng渐渐变得复杂。

  这套剑法他太熟悉。曾经有人手把手一式一式地把这剑法教给他,记忆中那人从来都是眉目含笑,手中古朴的玄色短剑也和他的笑一样温暖。可这套剑法他也太陌生。面前这个少女执剑而舞,剑刃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冷冽杀伐。

  察觉到重寒的气息靠近,冷疏源身法一顿,倏然飘身而下,落在他面前,一身锐气尚未尽敛,与手中短剑熠熠的光华相映生辉。

  “很熟悉吧。”她轻轻笑了一下、一丝敬慕在眼底闪过,快得几乎抓不住,“这套‘初晨’剑诀是你父亲当年教给我的。”

  “重寒,你的伤势已经痊愈,你是想要离开,还是想要留下?”她问。

  “离开如何,留下又如何?”重寒观察着冷疏源的神qíng。

  “明若叔叔对我有半师之谊,你是他唯一的孩子,不论你如何选择,我都会不惜一切,护你周全。”冷疏源轻描淡写地说。

  这句话让重寒沉默了下去,他眼前再次闪过那日水镜中少女迷茫的眼睛。他看着冷疏源,白衣少女清冷锋利的眉目在浩dàng长风中难得显出一丝柔和。

  他见过太多人,知道人qíng险恶人心叵测,是以他也对她毫无缘由的信任和保护考虑过许多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想过竟是这样的原因。

  可他能看得出,她说的是真的。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人?

  “那你呢?”鬼使神差一般,重寒问。

  “与你无关。”她答得漠然,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阿源。”重寒叹了一声,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叫出了她的名字,少年清润的声线在风中显出一丝奇异的温柔,“我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但你不能把自己关在往事里。”

  一个人若是走不出往事,就永远都不可能幸福。

  “你怎么会……我能有什么往事!”冷疏源的双眉微微拧起,似是不耐烦的样子,然而那一刹那的慌乱却并未逃过重寒的眼睛,一直以来心中深埋的陈疮再次被触动,冷疏源眉间聚起一丝戾气,转身就走,“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少多管闲事!”

  擦身而过的瞬间,重寒闪电一般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指间肌肤触感冰凉,倒真如冰玉一般。qiáng行制止了她想要逃避的举动,重寒上前两步,将双手按在了她肩上。

  睡梦中的泪水和呓语,水镜中苍凉落寞的话语。单从这些中,他就可以知道很多东西了。

  无能为力。那的确是让人绝望的东西。

  可是他怎么能不管她呢?

  她待他那么好,他怎么可能不管她。

  “那天昏睡的的时候你哭了。”此话一出,冷疏源的身体骤然僵住。

  她知道重寒说的是哪一天。那晚是月圆夜,是一切悲剧的开始,也是她最深的噩梦。

  可是她却不想他知道。

  那些血淋淋的真相,她并不想让他知道。

  知道了那样的真相之后,还会有人肯信她吗?不会有人的!就算是他,在知道了那样的真相之后,也绝对不会再相信她!

  “你究竟知道了什么!”冷疏源咬牙问,她身上的杀气涌动如沸,仿佛燃烧的火。

  “有人说你杀了冷氏一门所有人。”重寒箍住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拂晓的晨光中,少年的目光温润清朗。

  “既然已经知道了,你还敢留在这里?”这句话让冷疏源心神大恸,木无表qíng的脸上陡然出现一道裂痕,她一把挥开重寒的手,向后退了两步,厉声,“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冷氏百余人都死在我手里,难道还少你一个不成?”她面如寒霜,尾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他们的话,我不相信。”重寒轻轻说,他的语气很郑重,“你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正要离开的冷疏源听闻此言脚步登时顿住,良久之后,她忽然冷笑了一声。

  “你不信他们还要信谁?莫不是要信我不成!”她嘲讽道,“你还真是不知死活!”

  “苍夙族中等闲有点儿地位的族人哪个不知道我冷疏源当年亲手屠灭了冷氏一门所有人?是非真相,难道还不够明了?”

  重寒注视着她的背影,那样单薄纤细,如同承受不了任何重量,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副身躯,却非要把过去的一切都背负在自己的肩膀上,何必。

  一个能为了所谓‘半师之谊”不顾生死,为了一个拥抱拼尽一切的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屠戮至亲?

  “我信你。”他一字一字地说。

  别人说什么不重要,你说什么也不重要,我只是……信你。

  冷疏源像是听到了非常好笑的东西,她蓦然长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直至声嘶力竭。

  “我信你。”重寒轻轻重复。他看到冷疏源转过身,沉寂的眼底有一丝薄光。她的长笑被他的话打断,她紧紧盯着重寒,足下未见有半分动作,须臾之间却已经bī到了他面前,手中清光潋滟的凛煜剑横在他的咽喉上,压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再骗我,信不信我杀了你!”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极轻,极冷,若剑锋上的一点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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