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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弦_秋辰宇【完结】(33)

  “教主小心!”

  “叮!”

  她不会武功,抢身推开女子已是不及。那一瞬只道是眼花,未闻女子的脚有任何移动,却见那枚细如毫发的银针竟擦其发鬂险险掠过,一声轻吟,直直没入身后曼珠影壁。

  “曼珠义为曼殊,亦为曼姝,为qíng孽无尽,地狱永坠之意。相传冥府三涂河畔,彼岸花生,魂魄闻之忆及前世,终为qíng累。花妖曼珠叶妖沙华亦不能免。”疏缕青丝拂落,背对身后来人,女子凝视涂壁所绘掌故,幽幽启唇,“奈何彼岸之花花叶同根,却生生相措,有花无叶,有叶无花,世世不见,终成qíng苦。无受qíng思,终是相见,却遭神明怪罪,堕入无尽轮回,生生世世泣血,却不能见。”

  “世人皆言曼珠之花凝血而成,滴滴血泪铸其永恒,亦为忠贞。”唇角轻勾,覆于银琼脂面下,却冷漠如冰封河川,“殊不知那世代的忠贞,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命运的玩笑罢了。”

  “因而我从不信忠贞,从不信相守,只信那一分qíng累,一线牵念。”手心沁出细汗,腻濡往昔伤痕,如临大敌,游离生死边缘,也从未有过如此恐惧。深深吐纳,终于,女子转过身来,面具之后的眼眸穿越重重幽寂,笃面似曾相识的容颜,“而如今,便连那一丝牵念,也没有了。”

  “世间之qíng皆为牵念,亲友之qíng亦是如此。”蟒袍染血,三两剑痕割裂阔袖锦纹,襟衽明紫亦为斑驳,眼底有细微波澜,直视盯向自己的眼眸,杀闯进来的重峦阁主语声淡然,“一切qíng之如是,你又何必执念qíng爱之qíng?”

  “执念?哼!”冷哼一声,女子唇启狡黠,“拜靖王爷所赐,我的亲眷于八年前尽数亡于灭门之祸。执念,重峦一遭,我再无执念!玉儿······”

  “教主。”玉儿依言上前,却见女子伸手拂起她鬓旁散落青丝。她心里一慌,忙自卑垂下头来,“教、教主······”

  “看到了?”

  纵然低首,也无法掩饰额际被烧灼之后的疤痕,女子放下手,轻笑:“这可是你们重峦阁的杰作呢······”

  “真是可笑······”径自打发玉儿去一旁抚瑟,dòng中徒起幽咽,倏而拔徵高亢。佳音起伏间,她话锋一转,徒生讥诮,“我竟为贵派,为你,为自己仇人,无端卖命这许多年,落得此般生不如死的下场,真是活该!”

  “无人bī你,是你一厢qíng愿。”一泓秋水徒起波澜,淡漠语声中,泛起些微涟漪,右臂持剑紧握,骨节突允,称得那双染满血迹的手狰狞如厉shòu指爪,“这怨不得我,便如我,也怨不得你。”

  “怨我?呵!莫非堂堂重峦阁主,天子将相肱臣,竟也如王爷自己所言一般,一厢qíng愿?”女子失语轻笑,言词嘲讽,婉转妙曲相衬之下,尖锐如斧刻冰削,“只可惜,都是一厢qíng愿,却未必两qíng相悦,眷侣成终。”

  “但若你想,便无不可。”心中似被极细锋锐蓦地一触,心弦百牵,江珩目露坦然,“你若不愿,又何尝屠灭三千羽林,令圣上更加执意派我来西垂寻你?锦儿······”

  “不要叫我锦儿!”

  女子厉啸,广袖一挥,所过之处皆是无qíng:“锦儿只是你手中的利刃,她死了!或许她本无xing命,因为她从未给自己活过!她死了,死在恐怖的牢狱里!当今魔教的教主,是柳氏清姝!”

  “千百余条xing命,一夜之间,全没了······”面具之后滴落一滴晶莹,清泪尤浊,凝于殇泣,转瞬已是千行,“青山白骨,葬累无辜。忠贞敝履,丹心为冢。江湖庙堂既如此无qíng,那便毁了吧······”

  “但若我想······哈哈······”她笑,指尖一束清芒陡亮,却是剑已出鞘,“若我想杀了你呢?”

  瑟弦铮然,银琼骤冷,白衣飘飒,银铃频响间,无窥神色的寒面竟徒然放大千倍万倍。凝望转瞬已至眼前的身影,江珩忙举剑招架,却枉然扑了个空。

  曲音仰止陡升,耳畔风疾方起,手腕倏而回转,紫冥陡然换了去势,回挑轻勾,但闻一声轻呼,长风骤落,雪白纱衣的女子已落回远处石台。

  “你如何破了我的蛊术?”伶仃腕骨之上,一道血痕铮然刺目,将薄纱宽袖映上淡淡红粉,妖如薄霞脂翠,趁得一袭雪白尤寒惊心,冷得触目,“三年来,我杀人无数,从未有人能在我此计下逃脱,你,还是第一个。”

  “因为我是你主子。”

  回剑收势,剑尖指地,一滴血迹于剑尖滴落,融于地面枯朽,殊不知千百年来,那一抔腐土,葬了几许血泪,融了多少痴qíng男子的无奈:“所有的剑法,都是我授予你的。一招一式,每一处细微的变招,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你不是我对手,将蛊母毁了,我放你走。”甩掉剑上最后一抹血迹,寒刃映衬男子隽美面庞,苍白如梨花槐柳,唯独一双薄唇经玉齿含咬如血丹珠,纵是极美,却称得那张妖冶容颜越发憔悴不堪,“放了外面的人,我只回去与圣上说,你已亡于我剑下,在烧山大火中尸骨无存,圣上再不会追难于你······”

  “可他会杀了你!”

  断然打断男子的话,女子怒叱,生平第一次,一向驯顺的她,在自己的救主面前这般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我的身份你既然知道,jīng明如圣上,又如何不知?他有意责难你,只想看你如何决策!在他眼里,你不过是他九五之尊的威胁,是他问鼎天下的绊脚石,是他江湖之局的弃子,他早晚有一日会除掉你,他总有除掉你的办法,因为他是君,你是臣!这一点你还不明白吗?”

  “所以我想保你!”

  江珩却是更怒,一双狭眸怒睁,目眦yù裂:“正因我早晚是个死,所以我想保你,至少你活着,我死能瞑目!”

  沧延开国仅一载,江胜便假他之手,除掉所有皇族贵胄,嫡庶所出皇子更是一应惨死,杀的杀,剐的剐,便连无关大统政要的王府妾媵也一一亡于闸刀之下,一具具年轻的尸骨被抛进油鼎,化为一泊血水。自他自东宫手刃废黜太子的一日起,他便知道,自己终究难逃劫网,自己终有一日,也会有此般结果,只怕他被废掉手脚拖上刑台的那天,未及临刑,便已被仇家啖ròu寝皮了吧?

  “瞑目?哈!”闻他这般说,女子只觉可笑,“你若被江胜斩了,我的仇又如何报?那江胜也是我的仇人,你若亡于他手,没了心腹大患,只怕那个bào君再不会做噩梦了。我又为何令他如愿?”

  “委全苟活,眼看沧延盛世大治,我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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