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只觉得手腕被他抓着的力度倏然收紧。
“你有没有想过。”郁沉说话声很哑，跟他往常表现出来的从容截然不符，呼吸甚至有点乱。
“如果关录音保住了紫藤花园的人，到时候鸟群飞回研究所，你留在这里怎么办？”
林若的呼吸声跟他差不多乱：“其他人都走了，他们不可能有机会再回来关录音。现在是唯一一次机会，我还在这个研究中心里。”
“那又怎么样？”郁沉死攥着她的手腕，“我不在乎这些人是死是活！”
“紫藤花园会遇到什么事跟我无关，但你不行。”
他声音一个字比一个字哑。
“你不能出事。”
林若第一次听到他失控的语气。
她知道自己实际上也没有好上多少，却还是下意识放轻了声音：“温从瑶他们也还留在那里。”
郁沉答不上话来，手上的力道仍然丝毫没松。
落下来的雨点凉意刺骨，雨势越来越大。
风衣已经挡不住连成线的暴雨，研究所的一切都是像是夜晚的礁石，被涌起来的浪潮尽数铺盖。
林若抵上了郁沉的额头。她缓了话音，一字一句保证：“我不会出事。”
“和你组队之前，我也平安去到听阳钟楼了。”她一点点弯起眼，“这次也不会有事的。”
“我不认识回紫藤花园的路，也拦不住跑进树林的那么多人。但是你可以，我相信你。”
说完这句话，林若终于感觉郁沉手指松了一些。
她心跳得很快，话却依然放得很稳：“同样，我也可以把录音关了。”
雨水把视线遮挡得很模糊。
郁沉闭了一下眼，过了良久，松了手把衣服盖在了林若肩上。
“现在是七月十四日晚上。”
他嗓子依旧很哑，又很低，目光一瞬不眨落下来，很慢地说：“你答应陪我过生日的。”
鸟群的哄闹声落在天的那一侧，天上再次炸了一道惊雷。
录音声和暴雨声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很不真切。
闪电把半边天映得乍亮，雷声消散的那一瞬间，林若点了点头。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模糊在雨里。
“一定陪你过。”
第56章 陡坡
黑云压在研究中心的上空, 暴风雨一点都没小，架势比之前鸟群刮起的龙卷风还吓人。
林若一直站在原地目送郁沉消失在了树林，才回过头开始琢磨找录音的事。
心里装着的事情太多, 所以回头看到研究楼边上的另一道身影时，她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梁姐，你怎么还在这里？”
前面所有心思都放在郁沉身上，林若还以为这边的人都跑完了，乍一看见到人都没反应过来。
梁姐浑身被淋得湿透, 一头长发披散着落在肩上, 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我一直就没走。”
她人还有点呆愣愣的，不过脑子算是清醒，被林若问了几句话终于缓回了神：“我的两位同事刚刚跟着一起进树林了, 我暂时不走。”
这让林若有点出乎意料。
梁姐前面被各种事情吓得不轻, 出来找录音其实也有点不情不愿的，现在说着“不走”倒还挺坚定。
“前面不是说了吗？研究成果一定要拿回来, 不能丢了。”梁姐浑身上下都还在惊慌，腿不受控制地就想往树林里冲，又被强制收了回来。
“要不我跟你去找录音吧。”
她人怕得要死，巴不得一寸不离地贴在林若边上, 又不敢靠太近。
见林若许久不答话，她顿了一下, 又重复了一遍：“我跟你一起去。”
反正这里都没人了, 林若去哪, 她就跟着去哪。
况且录音的U盘里有他们三年的研究成果, 她舍不得就这样彻底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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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前面在楼里的时候就不是很能理解梁姐他们这些研究人员在成果的执着，现在依旧不能理解。
不过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她点了点头，没有阻拦。
“这种天气肯定不能再乱找了。”林若裹着郁沉留给她的那件风衣，把头发全部拢进帽子，“如果能想起来当时丢失录音的路线，倒是可以按原路走一遍。”
梁姐时不时看一眼飞远的鸟群，坚定地说完了那句“不走”之后，精神还一直都是恍惚的。
她在楼里的时候就想不起来具体位置，这样的情况下更加回忆不清什么。
但是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她只好不停地敲着脑壳，想试图把记忆敲回来一点。
林若也没表现出着急，耐着性子等梁姐慢慢回想。
夹杂了雾气的海风本来就冷，冰凉的雨水模糊成片倾倒下来，带着天空云层特有的刺股寒意。
林若个子没有梁姐高，却也没有抬头看她，半垂着眼看着自己抓着风衣领子的指节。
雨不停地下。
看这架势，估计是要下个几天都不一定会停。
数不尽的水珠落在指节上，冷意一滴一滴划过皮肤，在空中划出一条线溅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