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适应黑暗后，她终于看清了面前人的模样。
可能是他刚刚支着货架的动作太稳，她到现在才发觉，这人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
他站直的时候，比货架还高的个字被风衣衬得颀长，说话声音却有着年轻人特有的散漫。
林若略微顿了一下，随便选了个称呼开口：“这位砸了楼下窗户的先生——”
听到这个称呼，男人挑了下眉：“我叫郁沉。”
他声音不算低沉，连礼节性的自我介绍时语调都微微上扬，却没有否认林若扣下来的帽子。
“所以窗户真是你砸的。”林若语气没有任何意外。
从刚刚到现在，面前这人一直镇定自若的，像是丝毫不担心自己会受到威胁。不管是前面扶货架，还是现在对话也好，他好像一直都没什么紧张感。
敢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果断砸窗的人绝对不能小瞧。
郁沉像是不知道林若心里的想法，把砸窗这件事说得冠冕堂皇：“当时情况紧急，只能委屈一下这家店了。”
明明大雾弥漫，稍微有个不慎就可能丢命，“情况紧急”这四个字却被说得轻描淡写，没了一点危机感。
林若心里盘算了一圈，面不改色接话：“不要紧，早晚都得委屈一下。”
反正她当时那个情况，怎么着也是要砸的。
郁沉笑了一下。他似乎是觉得这个回答挺有意思，又听出来林若话里的含义，好奇问道：“外面遇到什么了？”
林若反问：“你没听到？”
也许是因为她问话时丝毫没有隐藏语气里的警惕，郁沉松开货架直起身：“不用那么防备，是真没听到。毕竟外面的雾隔音效果太好了。”
“何况，”他顿了一下，认真说，“外面情况确实比较糟糕。”
提到这个，林若才记起大雾隔绝声音这档事，疑心却一点都没敛。
刚刚在出手时，郁沉反应这么快，明显是早就察觉到了。在这之前，她下意识觉得他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知道有人躲进来了。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个情况。
“什么时候发现我进来的？”
郁沉声音带了点懒洋洋的笑意：“不算太早。”
他好像根本没什么警惕心，自顾自拨弄一下货架上打开的集装盒，往楼梯口扫去一眼：“你们翻进来的时候发现的，不过直到刚刚才知道来的是人。”
“……我们？”
郁沉随手指了指楼梯，“你朋友担心你，已经自己上来了。”
楼梯口，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上楼来的温从瑶猝不及防地被点了名。
她站在台阶的阴影里，从懵圈中回过神，干巴巴解释说：“看了一半突然发现林若你人不见了，我怕出事情，就……这位是——？”
郁沉瘦瘦高高的身影隐在阴影里，没再主动回答这个问题。闻言，他只是漫不经心地从货架上直起身，笑了一下。
“走了。”
温从瑶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去哪”，话说出口，对上郁沉那双浅色的眼睛，又莫名有些发怵。
“下楼，看看有没有用得着的药品。”郁沉支着楼梯的扶手，挑起眉，“窗都砸了，总不能白进来一趟。”
他像是位进店的普通顾客，边打量着底下的柜台，边从容不迫地走下楼梯，动作没有一点急躁。
不知道为什么，温从瑶心里更怵了。
她等到郁沉的脚步声完全落在一楼，才敢靠到林若边上，蹙着眉压低声音：“什么情况啊？”
“你们一个个的……”温从瑶问完都没等答案，轻声嘟哝，“原本以为林若你已经够稳得住了，这个人怎么也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
她遇上的都是正常人吗？
林若垂眸站在楼梯边，听完温从瑶的话，回想起郁沉之前的回答。
“也不算。”
温从瑶一愣：“那个人吗？他什么？”
林若顿了片刻才点头点头，目光转到底下的郁沉身上，忽然笑了：“也不能完全算不紧张。”
不知道外面守着的家伙走没走，不知道来的是人还是动物，却敢一个人在药店里停留这么久。
他大概是真的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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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店的一楼比楼上要来得没有安全感一些。
忽略碎掉的窗户，靠门的方向整面都是透明的落地玻璃，望出去像是被厚厚的幕布所遮盖，视线怎么都穿不出去。
林若下楼的时候，郁沉已经在黑暗中逛完了大半个店面。
他在黑暗中眯着眼，顺着标签看过去，见林若下来，敲了一下药盒抬起头：“碘酒，纱布，创可贴……还有什么建议吗？”
林若撑着楼梯口的扶手，短暂地沉默了一阵子，似乎在斟酌现在这个时间点悠闲逛店是不是疯了。
片刻，林若松开手，勾着宿舍带出来的拎包走到柜台边上，一本正经接上话题：“常用药品，止痛的退烧的，都可以备着。”
她算是看明白了，不管郁沉本身的实力如何，他对人是真没什么害心，甚至已经考虑如何离开了。
郁沉没想到林若会顺着听上去这么不合时宜的话题答下去。
他有那么一丝诧异，动作稍稍顿住：“你要拿点吗？”
“来都来了。”林若扫了眼他手里的盒子，在柜台前挑挑拣拣了几盒一模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