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段淞一时半会也醒不来。假传圣旨什么的,等他醒了再追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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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琉和虞鸢倒是当天夜里就回了宫。
为了行事方便,虞鸢作长公主随侍打扮,这样夜里她可以跟她们住在明义殿,而白天跟着她们在宫中行走,也不会惹人起疑。
第二日,虞鸢便用她搜集齐的药材,为段淞熬制了第一剂药。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她端进来了一碗浓褐色的汤药,却并未端到榻边,而是直接递给了傅南霜。
虞鸢见她半天不接,便用目光指了指榻上的段淞,还在愣神的傅南霜终于明白了。
这是让自己去喂他。
可房里明明这么多人,有他的亲姐姐,还有他的亲护卫,怎么就非要给自己呢?
傅南霜快速环视了一圈,见其他人对这个安排似乎也没什么异议,便也只能压下自己几乎脱口的反驳,双手接过了药碗,小心翼翼地坐到了榻边。
这几日段淞不仅更显消瘦,而且脸上的黑气也浓重了不少,傅南霜心底莫名一抽,颤颤巍巍地舀了一勺汤药,尽量控制手腕的平稳,递到了他的嘴边。
但很明显,段淞如今这个状态根本不会主动张嘴。傅南霜举着勺子在他嘴角僵持了半晌,甚至还漏出了几滴药汤流在了枕边,他也依然没有反应。
她只能回头求助地看向那黑衣人。“你们平日里都是怎么给陛下喂吃食的?”
黑衣人闻言顿了顿,似是有些尴尬,随即上前,对着昏迷的段淞低声说了句:“陛下,冒犯了。”
接着,他便抬手捏在段淞的脸颊上,将他的嘴捏成了一个“O”形。
“殿下,请吧。”
傅南霜不能说是不惊讶的,但惊讶之余,还有点佩服。这人脑子还算灵活,皇权之下,也知道救人为上。
她轻道了声谢,便一勺一勺地将汤药喂进了段淞的口中。
一碗汤药终于见底,黑衣人松开手,有些紧张地立在一遍,紧紧盯着榻上的人,倒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虞鸢却在此刻接过药碗,语气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今天陛下应当醒不来的,只是试试第一剂药,过半个时辰,我再给陛下把脉。”
“有劳虞娘子了。”傅南霜起身,跟着她一道出了门。
虞鸢看到她跟在自己身边,虽有些意外,但也没多说什么,二人便一道静默地走到了侧边的小厨房中。
傅南霜看着她将药罐中残留的药渣倒出,并仔细地用油纸包好,放在一边的架子上,还在其上用炭写了两笔,不免有些好奇。
“虞娘子这是…?”
虞鸢回头,笑了笑道:“哦,殿下莫怪,因着我不仅要试药方,还要试熬药的火候和时间,所以每次都要把药渣留下来,若是对病症有些细微的差别,也好日后来查看,之前在岭南试时疫方子的时候便是如此,我没那么聪明,记不住太多东西,只能用这种笨办法了。”
“虞娘子太过自谦了,能想到这样的方法,你已经是天下顶聪明的人了。”傅南霜心中暗叹,人家果然是女主,冰雪聪明,蕙质兰心,不服不行。
“殿下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虞鸢的脸微红了红,“我真没有多大的本事,连宫里的炉子都不太会用,试了好久才点着。”
“虞娘子也是官家夫人,本也不应该干这种活计的。”傅南霜淡笑道。
虞鸢却摇了摇头,一脸真诚地看向她:“也不怕殿下您笑话,我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出身,家里本就是做草药生意的,虽说嫁了我家郎君,但他也不是喜好排场的人,我们就喜欢这般自在的小日子,平日里自己也是会生火做饭的。
“去岭南之前,我们原本还想着能去海边看看,说不定还能跟着渔船打些鱼回来,没想到不太凑巧,刚去就碰上了疫病,不过日后定还是有机会的,哦对了,待我回去了,等开春定要给殿下您送荔枝过来。”
傅南霜见她唇边挂着浅笑,眸中闪动着微光,不免有些动容。
“虞娘子看着还小,不知成婚多久了?”她试探问道。
“也就是去年春天成的婚,到如今还没满一年呢。”虞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去慌慌张张地收拾起药罐来。
傅南霜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陷入了沉思。
她虽说在岭南遭了时疫,但她似乎并不觉得苦,对自己的新婚生活也颇为满足,尤其是对她的夫君赞赏有加。
是了,别说是现在,就连在原本的故事线中,她的小日子一开始也过得不错。
直到男主出现,才将她的生活硬生生搅成了一出荒诞戏。
傅南霜忽生出一丝负罪感。如果她对自己的生活原本已经足够满足,甚至于她已经冲破了恶毒剧情的束缚,开启了全新的人生,那自己又为什么非要让她来趟这一趟浑水呢。
这不成了作者的帮凶吗?
傅南霜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同她说些什么。
还能说什么呢?你回去吧,不用治了,再治下去说不定你就跑不掉了。
“殿下?”虞鸢已经准备离开,却见皇后立在灶台边,目光涣散似是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