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态度干脆,傅南霜却迟疑了。
她原本的打算很简单,只要他能给自己一个新的假身份,拿到官府认证的公验后,她就可以离开京城前往别处,当然了,作为公主的朋友,要亿点点盘缠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她的脑中又不由自主地响起了进城前那路人所说的话。
段淞很有可能受了伤,而且伤势还不算轻。
如果放在之前,她并不会有太多的顾虑,毕竟他好歹也是个男主,又抓着女主这根救命稻草,两人双重主角光环叠加,哪里会出什么意外。
但现在她却有些不确定了。
段琉既然能轻易调动鹧鸪卫,只怕她早就暗中布下了局,段淞虽说已经回京,但若自己是段琉,肯定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趁他病要他命才是最上策。
如今祁王已除,若是段淞有了个好歹,那仅剩的皇室血脉,就只有段琉一人。
有了先帝珠玉在前,她若是想登基当女帝,其实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傅南霜摩挲着手心的珍珠,语气有些迟疑:“我…还没想好。”
男人轻嗤了声,“你这人真是奇怪,没想好你来找我做什么?浪费我的时间。”
“闲聊的时间?”傅南霜有些不满。
男人脸色一冷,“那也是我的时间。”
傅南霜心底暗暗有了计较,这人明知她是邱蜜儿引来的人,可对他们公主的态度却算不上尊敬,甚至隐隐有几分嘲讽的意思。
她觉得此人的身份定有些蹊跷,少说也得是个赫合的贵族,可什么样的贵族还能贵过公主去呢?
该不会是——
傅南霜压下心中的震惊,强自镇定道:“我现在想好了。”
*
含凉殿。
“陛下,据臣查到的信息,在贵妃离宫的当夜,那位芝美人也消失不见了,而根据宫门卫所言,那天出宫的可疑人等中,确实有……明义殿的手笔。”
段淞靠在榻边,闻言后脸色愈发难看,他本想说什么,可一阵浊气涌上喉间,呛得他连连咳嗽起来。
“咳咳……”
“陛下息怒,”黑衣人老四连忙跪下,“此事…或许还有隐情,说不准是她偷拿了皇后殿下的令牌。”
段淞却摆摆手,示意他无需再言。他抚着胸口强压下喉头的痒意,哑声开口,“去城里查,皇后应当走不远。”
老四应了声是,随即小心抬头,看向面如金纸的皇帝,担忧道:“陛下,恕臣多言,您这伤势将养了两日,怎么反倒像更重了似的?”
段淞虽有些恼意,可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觉得自己愈发虚弱起来。
“应当是之前中的毒并未完全清除,这次又伤了肺腑,所以才恢复得慢些吧。”他这话语气说是安抚对方,倒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陛下,那位虞娘子如今还在京中,您说——”老四犹疑开口,“要不要再将她请进宫来,给您诊一诊脉?”
段淞听了这话,眸中倏地闪过一道奇异的光,像是意识到了某个关键的关节似的。
“将她带进来,”他因激动,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又连咳了几声,“尽…咳咳…尽快!”
“是!”老四拱手接令。
不过两个时辰,那女医便被带入了宫中。
段淞看着那位虞娘子立在榻边,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给他行了个礼。
老四有些看不过去,正欲开口,段淞却淡淡扫了他一眼。他立刻会意,躬身退出了内间。
虞鸢见带他进宫的人竟就这么离开,自己此刻和皇帝独处一室,一时有些慌乱。
她立刻后退了几步,将自己的大半个身子隐藏在多宝格后,警惕地抬眼,看向了榻上的人。
可待她瞥见那人的脸,却见她竟面无血色,气若游丝,一时颇有些不解。
上次才将他治好没多久,怎么又病成这样?
段淞远远向她招了招手,尽量将语气放缓,“你上前来,朕有几个问题问你。”
虞鸢颦眉,不知想起了什么,有些犹豫着不愿凑近,“陛下,您就这样问吧,民女也听得见。”
段淞顿了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虞鸢。”
“你是中书侍郎齐越泽的妻室?”段淞的脑中闪过一道残影,当初他拿过皇后手中的名册时,被她擦出一团晕影的,究竟是哪几个字?
“回陛下,正是。”虞鸢紧紧抓着身前的木格,也不知这位皇帝究竟为何要问自己这些。
段淞眉梢微挑,接着又问:“去岁宫中召开了几次宫宴,你可有收到邀帖?”
虞鸢心头一跳,忙垂下头,“民…民女确实收到了。”
“那…咳咳…”段淞忍不住咳了起来,又缓了半晌,才勉强压下,“…那你为何没有入宫赴宴?”
虞鸢的头垂得更低,几乎埋到了胸口,声音也开始飘忽起来:“民女自幼体虚,患有喘症,每年秋冬便容易复发,也是不巧,那几次宫宴的时节,正是民女正是喘症发作的时候,故而不敢入宫,恐扰了宫中贵人们的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