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出水面后,傅南霜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原来是那位送她上岛的撑船嬷嬷。
但她依然没有恢复对身体的掌控权。
傅南霜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驱魔人逐出不属于她躯壳的游魂,但她还对这具躯壳恋恋不舍,黏附其上,不愿离开。
她能看见的只有一片天,以及垂直落入她眼中的雨丝末尾。周围乱糟糟的,时不时有人凑上来想要查看她的状况。
“殿下还活着吗?”
“我怎么知道啊,她一动不动的,可眼睛还睁着。”
“也许是死不瞑目了?”
“呸呸呸,胡说什么,你以为殿下出事了我们就能逃得过?”
“那你上去摸一摸呀,看她是不是还活着。”
“我不敢去,万一她真的...还是你去吧。”
“殿下还活着,只是受了些惊吓,暂时不能言语。”
“多谢嬷嬷,那我们赶紧把殿下送回去吧,再请位御医去明义殿看看。”
接下来,傅南霜的视线开始移动,应当是被他们抬上了船。
雷击过后,正是风急雨骤的时候,那艘小舟十分骇人地在水面上飘摇,似是随时都要倾倒。
傅南霜总之无所事事,任凭思绪飘飞,甚至还有空庆幸,还好她已经晕了过去,不然定是要晕船的。
终于,头顶的天空停了下来,接着又凑上来几个人,合力将她抬上了岸。
但这时却有颗头从一旁冒了出来,发间湿透,神色担忧。
“你感觉如何?可有伤着?”
居然是段淞。
要是傅南霜还能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一定会给他一个难以忘怀的惊讶脸。
按说他的紫宸殿离得挺远,连这种突发事件都能及时赶来,难不成他的眼线遍布了宫中各处?
不会自己偷偷藏金饰的事儿都被他知道了吧?
“回陛下,”答话的是那位撑船嬷嬷,她也是从船上下来后唯一未显慌乱的人,“殿下性命无碍,但暂时还不能行动言语。”
“叫太医了吗?”段淞回头。
“奴已经差人去请了,”司来忙撑着伞替段淞遮雨,一边招呼近旁的宫人,“快将皇后殿下抬上车。”
“直接带去含凉殿,”段淞跟着一道坐上了马车,临走前,掀开车帘冷着脸下了命令,“今日连带一月内所有登上蓬莱峰顶的人,全部单独关押,不得有失。”
傅南霜紧接着便听得一阵此起彼伏的叩首求饶声。
是了,这凉亭原本是给他准备的休闲场所,既然现下出了意外,那要么是管理此处的人监管不力,要么——
就是有人刻意要加害于他。
可是原书里有这个情节吗?
她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印象,毕竟这只是一篇矫情的虐文,一切剧情都是为男女主之间的极限拉扯服务,权谋的比例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傅南霜倒是没有在这一点上过多纠缠,总之她是要出宫的,这些争权夺利的事儿以后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而现下的场面,让她也暂时没有心思去考虑其他的事。
她觉得段淞有点不对劲。
即使是御用的马车,其中的空间也略显狭窄,傅南霜躺在其中就已经占用了绝大部分的空间,段淞只能挤坐在靠近车门的角落里。
但他紧盯着自己,视线像是一条被拉直紧绷的绳索,在狭小的空间中不断膨胀,让人想忽略都难。
他是在思考这场事故背后的黑手究竟是谁?或是在怀疑她故意寻死?
总不会是担心她的死活吧。
好在马车并未在路上行进太久,便到达了目的地,傅南霜被宫人合力抬了下来,一路送到了寝殿的床榻上。
但却不是她熟悉的明义殿。
此处的床榻宽敞不少,至少比她原本的卧榻宽了一倍,其上的铺着的锦被闪着柔软细腻的缎光,还搭了条顺滑的白色皮毛。
但傅南霜躺在其上,却没有身体上的知觉,只能暗叹可惜。一段毫无体验感的总统套入住经历。
太医比她稍晚一步到达,狼狈程度倒是和她不相上下,应当也是在雨中匆忙赶来。
“参见陛下...”中年太医擦着额角淌下的水珠,却根本无济于事,发间的水流顺着胡须滴滴答答,接连落在了地毯上。
“无须多礼,快给皇后诊脉。”段淞语气不耐。
“...是。”太医动作一顿,收回行了一半的礼,上前两步跪坐在榻边,先是小心翼翼地搭上一块半湿的巾帕,指尖随即抚上了傅南霜的手腕。
傅南霜此刻无比共情这位倒霉大夫,好歹也让人先擦一擦,大雨天的人家来出个诊也不容易。
半晌,太医收回手,语气却有些犹疑。
“陛下,从皇后殿下的脉象上看,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心脉还算平稳。”
“那她怎么光睁着眼睛,动也不动,话也不说?”
“这...”太医也陷入了自我怀疑中,“...臣也不能确定,可能是被魇住了,一时未能恢复过来。”
傅南霜心说这也怪不上您,她现在的状态估计和植物人差不多,搁她们那儿的医疗水平都算是疑难杂症了,何况您只能靠人肉诊断。
“那就换个能确定的来,”段淞起身怒斥,“你们太医院总不能都是一群废物吧!”
傅南霜只恨自己现在说不出话来,不能拦着段淞给大夫解个围,咱就算再有钱有权,也不能医闹啊。得罪大夫是会遭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