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有些犯难,若是放这淑妃去见段淞,只怕本就缥缈的那块出宫饼,又要无限后延。可若是当真把她拦着不让她去吧——
她低头,却见冷芷蓉眼眶泛红,双肩随着抽泣声时不时上下耸动着。
——倒确实像是件急事,甚至牵扯到她的家族。
傅南霜沉思半晌,缓声开口。
“你不若先听我说两句,再决定要不要去见陛下?”
冷芷蓉抬头,有些不愿地颦眉准备拒绝,“可...”
“我虽不知你究竟碰到了什么事,但你若是如现下这般贸然前去,还哭丧着一张脸,陛下想必也不乐意见,”傅南霜温声将她打断,“至少先将妆理好再去,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好。”冷芷蓉犹豫再三,终还是哽咽地点了点头。
傅南霜拉着她坐下,转头对着另外二妃浅笑,“二位妹妹,毕竟是淑妃的私事,不若你们今日还是先回去,改日再聚。”
邱蜜儿懒散地站起,拍了拍手上沾染的松子薄皮。
叶如曼也优雅起身,对着傅南霜行了一礼。
“那妾便先告退了。”
“不过二位妹妹回去后,记得写一份上月所做各项事务的总结,明日前送来便好。”傅南霜临了对二人补了一句。
饼虽还没想好,但总得给她们找点事做。那就从月报开始吧。
“总结?”邱蜜儿瞪圆了眼,“那是什么玩意儿?”
傅南霜微笑着解释:“就是你做了什么,想了什么,可有什么进益,又有什么缺漏,未来如何打算,怎样做得更好之类。”
“这...”叶如曼也犯难地皱起眉,“这该如何下笔,不知殿下可有文体上的要求?”
“文体不限,能将你所想所做说清便好。”
“可我不会写你们的字。”邱蜜儿抱臂冷视,分明是想借机抵赖的模样。
“无妨,若是不会写字,那画图也是一样的。”傅南霜面不改色,体贴地给出了解决方案。如果条件允许,做幻灯片都行。
“我...”
邱蜜儿还欲再寻新的理由,傅南霜却早已看出她的打算,直接摆出了让她们无法拒绝的理由。
“这每月的总结不止我要看,我看过之后,还要向陛下禀报,还望你们认真对待,莫要敷衍了事。”
“...是。”她们默了默,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应下。
二人走后,傅南霜稍喘息片刻,随即转向身侧,温然发问。
“你可愿先同我说说,究竟是碰上了什么事?”
冷芷蓉此刻已经理好了情绪,面色稍敛,只摇摇头,“殿下,若您原本便不知,妾还是不便同您明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罢,”傅南霜也没再继续追问,顿了顿又道,“但总之与你家人有关,想来是你家中传信给你,要你去向陛下求情?”
冷芷蓉抿唇垂眸,微点了点头。
“你觉得向陛下求情有用吗?”傅南霜看着她的头顶,毫无婉转之意。
冷芷蓉握着巾帕的手紧了紧,喉音发涩,“无论是否有用,我总要一试,不然如何对得起家中的托付。”
“好,那我们便先设想一二,如果有用了你会如何,如果没用,你又当如何?”傅南霜面色沉静,条分缕析。
“此事并非是我会如何,而是我那叔叔——”冷芷蓉说到一半,自知失言,忙捂住嘴。
“但我问的是你,与旁人无关。”傅南霜也没觉得意外,她虽未直说,但自己也能猜得出,无非是她家里人犯了事儿被段淞责罚,所以才想让她吹吹风罢了。
“...我?”冷芷蓉一怔,似是从未想过这一点,呆呆自问,“我能如何呢?”
“我不若再说得直白些吧,”傅南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若是你为此事去找陛下,且不论你的成败与否,对你自己可有任何好处?”
“确实...不会有半分好处。”冷芷蓉的眸光闪了闪,随即黯了下来。
“那你为何还要去做呢?”
“可那是我的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冷芷蓉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深植许久的狂热。
“是吗?”傅南霜冷眼轻哂,“他们找你相帮时,可有顾及过你在宫中的处境?”
“可我能入宫为妃,本就是受家族托举,”冷芷蓉颦眉,极为不解,“家人既有求,理所应当要尽力而为,不然怎对得起家中对我的养育之恩。”
“好,那换个例子,若是当下大赟与赫合再度起了战事,邱蜜儿因此向陛下求情,让陛下投降止战,她会是什么下场?”
“她只是异族送来的降礼,怎能同我的事一概而论?”冷芷蓉冷脸反驳,似是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你和她没甚区别,”傅南霜却只是轻飘飘笑了声,“我们和她都没甚区别。”
都是家里的男人送进宫中的人质,彼此之间还要分出个高低贵贱么。
“我...”冷芷蓉想要为自己正名,可几欲张口,却依然没能寻得一个合适的理由。她甚至都说服不了自己。
傅南霜轻叹了声,“既然已经入了宫,就要多为自己着想,家中的荣耀你或许能沾染上几分,可你的苦果只能自己吞下,也没人能替你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