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没有点灯,只能凭着庭院内挂着的灯笼投下的昏黄晕影,勉强判断出外间的桌边坐着个人。
傅南霜几乎已经知道那人是谁。她觉得有些难堪,也终于确定了,这就是对方给她设下的一个局。
她转身欲走,可对方的动作却比她快了不少,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那人拉住手腕,扯入了怀中紧紧箍住。
“我就知道你会果来。”段淞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语气有几分得意。
“陛下...”
傅南霜没有预料他的动作,一时有些愣神,待反应过来后,只觉贴在她脸上冰凉绸缎的也隐隐透着热度,便挣扎着想要退后,“您先放开我。”
段淞却因此将她抱得更紧了几分,“你老实些,先不要说话,听我说完。”
傅南霜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比起他来着实微小,确实也无法挣脱,只能无力叹了口气,“您说吧。”
段淞在她头顶轻蹭了蹭,语调是前所未有的温和:“我不知道你究竟因为什么有所顾忌,不愿同我吐露心声,不过不要紧,我都明白。”
傅南霜:“……”您倒是也不必瞎明白。
“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你对我的担心,我也都省得,但我想领兵去西洲,不只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大赟的江山社稷,我只希望在这件事上,你能同我站在一起。
“而且你放心,我立她为美人绝非贪图美色,而是另有原因,这后宫之中,也绝不会有人能撼动你的地位,只要你和我一心,便也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段淞稍顿了顿,将微手放松了些,扶着傅南霜的双肩,对着她弯眸轻笑,“信我,可好?”
他的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傅南霜被他看得有些恍惚,一时竟忘了思考,下意识点了点头。
“…好。”
段淞得了她的准话,唇边笑意更甚,他将她拉近了些,本想低头贴进她的唇,可傅南霜终于回神,立刻侧头躲了过去。
他也没有继续,只含笑看着她的侧脸,随即垂头在她的额上轻点了下。轻柔似蝶,浅尝辄止。
*
“陛下,西洲四镇告急,城中的民众都快吃不上饭了,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呀!”
“赫合还是不肯松口?”段淞面色肃然,将北庭传来的信笺搁下。
“您没有答应封那赫和公主为皇后,他们...他们怎么会松口呢?”吴长勍对着他长长鞠了一躬,“陛下,事有轻重缓急,皇后的位置,哪里能同边防大事相提并论,您就答应他们吧,不过权宜之计而已啊。”
“朕都说了,朕自可以亲自领兵过去,”段淞面不改色地瞧着他的头顶,“明明是吴相你不答应。”
吴长勍的头低得更深,“陛下,您莫要再坚持己见了,西洲的战事本也不是全然无解,哪里需要天子御驾亲征,领兵打仗那可是凶险万状,并非儿戏啊。”
“朕也没有当这事是儿戏,”段淞的脸色已经有些不耐烦,“朕意已决,吴相莫要再坚持己见了才是。”
“陛下...?”吴长勍惊愕地抬起头,“您当真已经做好了决定。”
段淞皱眉,似是对他颇为不耐,“那是自然,还需要朕再同你说几遍?”
“臣明白了。”吴长勍面色一沉,叩首领旨,神色中的暗流涌动,皆被他遮在广袖之下。
*
深夜。
傅南霜又猛地惊醒,望着眼前垂下的帷幔发愣。
自打那晚从含冰殿归来,她总是睡得不太踏实。每当她以为自己已经昏沉睡去的时候,总是能恍惚感到额头上那一点温软的触感。
这时傅南霜便会猛然惊坐起,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烛光昏暗的雪夜里,但只要缓上片刻,便又会发觉自己只是在做梦。
不,也不是做梦。
傅南霜觉得,这应该是被段淞刺激之后的某种PTSD。
她也不知道段淞究竟是何时对自己生出这段情愫,又是因着何种机缘巧合,还真被他当成了帝后间能长久相处的一段真情。
她觉得有点可笑,但嘲笑对方似乎不太厚道。
所以傅南霜只能将其认定为一段的少年心事:看上去确实挺美好的,但是结局注定夭折。
毕竟她是不可能对其有回应的。比人鬼殊途更遥远的,是明明处在同一个时空里,却隔着看不见的一道鸿沟,谁也不可能向前一步跨过去。
至少她不能。
她定下心神,稍调理了一番气息,便再度躺下,伴随着夜风呼啸,沉沉睡去。
翌日,傅南霜是被墙根外的谈话声吵醒的。
她半睁着惺忪的睡眼,本想熬到这两人走开后再度睡下,可她们却似聊得颇为起劲,不将她的困意聊走不罢休似的。
她也无法,只得坐起身来,勉强一听,可当她听进去几句后,倒是立刻清醒了不少。
“原本我还想着,陛下对咱们殿下还算有心,咱们留在明义殿里,也不是全然无望,可现在看来,还是要给自己寻几条出路啊。”
“不至于吧,不是只封了个皇贵妃吗,怎么也越不过咱们皇后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