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沈建章被擢为左内史,管理京畿。
政务愈发繁忙起来。
自然也没得心思去亲自教导孩子了。
他和沈醉欢便进入了太学读书。
他经常假装读不懂经史子集,借故去请教她问题。
由于两人日日形影不离。
难免又会有同窗会说些调侃之语。
他不想解释,只是看着沈醉欢这满脸通红的羞恼模样觉得莫名畅意。
十二月,边关纷乱迭起。
匈奴无视大梁天威,于边境处借故生事。
当年太皇太后薨逝,梁帝大权在握。
少年天子不愿再以和亲的手段换的一隅偏安。
有安定边境,剿灭匈奴的心思。
于是,十二月底,便派车骑将军顾兴言前往雁门关守城。
顾长策自然是要随着父亲离开的。
临行前的第二天,他将沈醉欢于傍晚叫到了太学的假山后面。
他那双黑色的眸子在夜里亮的像是着了火一样。
神情认真的看向她。
他第一次叫她欢欢,以往见卫衔玉和沈清佑这样叫。
他也心痒的厉害,可沈醉欢总是对他不假辞色。
因而那两个字在舌尖绕了一圈又一圈,最终总会变成冰冷无情的一句“沈醉欢”。
但那天,他叫她欢欢。
他紧张的问她:“我此去一行,至少要两年才归,欢欢,你……可愿等我?”
这话落下,沈醉欢蓦然瞪大了眼睛。
惊慌失措的向后退了两步。
这话问的实在是冒犯。
毕竟连她的未婚夫君卫衔玉离开时都没有问这样的话。
什么叫做“你可愿等我。”
说的好像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一样。
沈醉欢面露羞恼:“顾长策!你说什么呢!”
他有些情绪失控般的往前逼近了两步。
眉眼沉沉:“若我说,我同卫衔玉对你存了同样的心思,你当如何?”
这话几乎是明晃晃的将他的心思揭示了出来。
可面前的女子非但没表现出欣喜的神情。
反倒更加惊慌失措起来。
她一步步的向后退着。
柔软的脊背几乎紧贴上了后面坚硬不平的假山。
她磕磕绊绊的凶他:“顾长策!你疯了,我和衔玉哥哥可是订了亲的,你,你这是……”
这话没说完,立马就被面前的男人打断了。
他决然道:“我知,这种行为为人不齿。”
可他仍是想试试。
万一呢?万一沈醉欢也欢喜他呢?
他几乎像是不管不顾一样的将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欢欢,这半年间你可曾察觉到我对你的心思?”
她低垂着眼睫,削葱玉指紧张的绞紧了下身裙裾。
嘴唇嗫嚅着,没说话。
她在沉默。
低着头,小脸惨白,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而顾长策原本紧张躁动的心也在她长久的沉默中渐渐沉寂了下去。
她虽未张口。
可顾长策好似已经知道了她的抉择。
身侧袖下手掌被攥的死紧。
沉吟片刻,他仍是不甘心的艰涩问道:“……你心悦卫衔玉吗?”
沈醉欢闻言,仰起那张苍白的小脸,双眼无神的呆愣了一下。
她嘴唇动了动:“……我们……是自小订了亲的。”
她嗓音像以往一样又细又柔:“……父母之命,媒妁……”
“我知道了!”
话没说完,男人隐忍的声线打断了她。
沈醉欢的心思好似昭然若揭。
顾长策红着眼睛转过身。
咬牙道:“……沈醉欢,祝你幸福。”
第8章 为何……他便不可以
此后一别,顾长策便随着父亲去往了雁门。
边关遥远荒僻。
他在这地界一待便是两年。
少年心气高傲,那日被沈醉欢这样拒绝。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日后绝对要忘了这个女人。
可每每午夜梦回,又总会控制不住的想到她那副冷心冷清的样子。
他那时尚是个普通兵将。
与战友们在营地同吃同住。
大老爷们嘴上没个把门儿的,经日里说些荤言荤语。
保不准哪句听入了心,晚上面对潮湿黏腻的被褥时,心中羞恼难当。
元狩四年年中。
据他离开京城已经半年了。
他最终仍是没忍住,向沈醉欢写了离开后的第一封信。
等过最焦灼难安的那几日后。
他没有收到沈醉欢的回信。
他疑心是没寄出去。
约莫是卡在了哪道边关驿站里。
……沈醉欢怎么可能不回他的信。
……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就算……
于是他又寄出了第二封,第三封,第四封……
短短两年中,寄出的信件约有三指厚。
均杳杳无音。
那天,顾长策冷着脸跑到营地后面的乱葬岗。
将准备回去送给沈醉欢的玉连环全锁在一个小木盒中。
埋在了一个小土堆里。
晚上却又发了疯一样的挖了出来。
红着眼睛抱着小木盒回到了营帐之中。
他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迟早会有忘掉沈醉欢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