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强一点,宁瓷。”她对自己说,“区区一百五十块,丢了就丢了,看开一点。”
宁瓷兜里塞着一大块金子,沉甸甸往下坠。
她试图说服自己,但是成效不大。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尊严的问题。
宁瓷在心里复盘整个事件,并牢记接线员所说的每一句话,从中划出重点。
签合同,审资质,缺一不可。
宁瓷拖着脚步回家,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坑,她得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观察沿途中遇到的每一个小细节。
在一座挺拔的建筑面前,宁瓷停住了脚步。
从反光的玻璃墙面里,宁瓷看到自己刺猬一样的爆炸头。
啊,她的头发还没有剪。
这个发型和当初医生承诺的完全不同,宁瓷顶着这样一头炸毛在人群中十分显眼,和她一开始的设想南辕北辙。
基地之内到处都是监控和监听设备,但到了基地之外,风里希的监控能力会被大幅度的削弱,开着没有系统的越野车,风里希只能在大致范围内对宁瓷进行追踪。
雇佣小队每逢白天需要在遗迹或是某个地点进行休整,大众的发型可以尽量拖延宁瓷被风里希找到的时间。
这个时间不会很长,不过拖延的几分钟说不定在某些时刻会起到关键性作用。
宁瓷在电话里询问医生tony老师的具体位置,乘坐轨交前往。
tony老师的发廊在一片狭窄的居民楼底层,劣质廉价的红白蓝三色旋转灯箱放在楼道口,宁瓷反复确认后敲响了防盗门。
宁瓷在门口等了足足五分钟,屋里吹风机发出的呜呜响声终于停下,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有人在猫眼后看她。
宁瓷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她不需要过多解释自己的来意,每个专业的理发师看到她这个造型都会明白的。
果然,tony开门了。
一股人造香精的味道从门后飘出来,宁瓷走进屋内。
居民楼的内部进行了简单的改造,客厅中央摆了两面落地镜,还有两张裂皮的椅子,上面正坐着一个短头发的女人,发梢半干,地上掉了很多长长短短的头发,头发结成一团团的堆在角落。
“你坐着等一下,马上轮到你。”tony急匆匆地把宁瓷按在空着的那张椅子上,打开吹风机给短发女人吹干。
短发女人一言不发,从镜子里暗中观察宁瓷,两个人恰好在镜子里一个对视,再默契地移开视线。
“需要买干发喷雾吗?”tony边吹发边问。
“不用。”短发女人说。
“办卡吗?”tony又问,“最近办卡有周年庆活动,办完卡洗头五折。”
“不用。”
“头发吹造型吗?”
“不用。”
“上点精油保养一下吧?”
“不用。”
“头发干了。”tony关掉吹风机,摇着头感慨,“又是一个没有给我发挥余地的顾客。”
短发女人利落地起身,从手表里转了笔钱给tony。
宁瓷偷偷瞄到了短发女人付款的金额,心里有数了。
tony送走上一位顾客,拍了拍身上沾上的碎发,站到宁瓷身后,五指按住宁瓷的脑袋,问:“你想剪个什么造型?咦,你这是假头发。”
宁瓷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了摇头。
tony了然地问:“哑巴?”
宁瓷点头,露出自己手表上的存款余额,上面的三位数这两天消费到了两位数,看起来十分凄凉。
“嘶。”tony倒抽一口凉气,“那就洗剪吹三件套吧,收你十块。”
宁瓷满意地点头,意思是你是个好人。
“走吧,这边请。”tony带着宁瓷到了隔间,这里是由卧室改造的,在地上接了上下水的管道,床尾放了个陶瓷洗发台。
床上铺了一张半透明的蓝色塑料膜,宁瓷还能看到塑料膜下tony小碎花的床单。
宁瓷躺下,把头摆好。
tony咔咔按了三下洗发水,十指灵活地给宁瓷起泡洗头。
“你这是新接的假毛吧。”tony面对哑巴也忍不住话唠,“你这头发,不便宜啊。”
“你该不会把所有钱都用来接头发了吧?这样的行为很不理智啊,好歹给自己留点钱理发办卡,错过我的周年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宁瓷闭紧嘴,坚决不接话。
tony打开凉水龙头,给宁瓷冲掉泡沫,再用毛巾给她包起来。
“走吧,剪头发。”
宁瓷坐起身,一瞟眼看到了洗发水的瓶子。这是个容量很大的白瓶子,宁瓷一眼看清了上面所有的信息,199年6月11日生产,保质日期三年。
今年是211年......此刻,宁瓷恨自己的人设是个哑巴。
宁瓷被拖到了椅子上,脖子围上塑料布。
tony拿着特制的剪刀,眼神气质像换了个人,“无须多言,我了解你的需求,专用短发,我懂你。”
她冲宁瓷眨了眨眼。
十五分钟后,宁瓷看着吹干的头发......
这和刚才那个女人的头发简直一模一样,爱了爱了!
宁瓷换了个发型再出街,明显能感受到周围人的尊重。
第三基地的雇佣兵不算太多,宁瓷顶着标志性造型,大家从她身旁走过时都会加快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