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和神态让黑临风幻视了自己的双亲——大人要出门办个事,让家里的小孩随意玩玩。
“等出了副本,你要告诉他们通关的最后步骤是由你完成的。”
这下,又像是老师直接把正确答案给了他,帮他作弊,并要他不要告诉其他同学。
在这样被极度偏袒至违背公平的极其微妙的感觉中,黑临风不知该哭还是笑,只好表情扭曲地点点头。
古墓之中,任司已经挣扎累了,每当他冲撞到八柱围起的看不到的屏障,他的灵魂就会被灼烧一次。一个多小时下来,他只剩趴在地上□□的力气,就像被打残的落水狗。
在极度的焦虑与不安之中,他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平稳、镇定,不慌不忙。
在那一瞬,任司的恐惧上升到了极点,他惊惶地从地上爬起,转过头,就看见了一个他并不认识的陌生女人。
“你是谁?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任司已经走投无路,完全失去了思考的理智。
“认得这把剑吗?”凌衣衣并未回答,而是从背后抽出了庄梦蝶给她的长剑。
这剑原本就插在古墓的阵眼上,镇压着万鬼,是任司将它拔出,像垃圾一样扔在墓葬坑深处,又将任山河替代了长剑的位置。
随后被庄梦蝶偶然捡到了。
“你将它拔出,让本该镇压在深处的污秽涌起,残害了无数生灵,污染了世界。”
凌衣衣目光冰寒。
“破坏秩序,就要付出代价。”
“你是……你是……”任司发着抖后退,这个陌生女人的身上,传来了极其强大的威压,它不知道她是什么东西,但她绝不是人类,也不是诡物……
……是报应。
任司恍然醒悟。
是报应啊!
它的面上露出了彻骨的绝望。
它本以为,自己可以逆天改命,无论做了什么恶事,只要站在力量的顶端,就没有人能惩罚他。
杀万人者为雄,是任司一直信奉的箴言。
可现在他看到了。
错了就是错了。
做了错事,就要受到无可逃脱的惩罚。
长剑贯穿了任司的灵魂,剧烈的恐惧、不甘、悔恨……无数漆黑的情绪淹没了他,使他的灵魂在痛苦中彻底崩溃,散为飞灰。
游戏该结束了。
凌衣衣面无表情地收回了雪白的长剑,随后,她将剑插入古墓中央的阵眼中,转动起来。
邪神赋予任司的真正的力量媒介不在巨蛇身上,而是藏在阵眼里,只有这样,它才能成为一切邪恶力量的动力源。
机关变换,地砖打开,一条通路就露了出来,通路中的阶梯、墙壁,皆为惨白的陶瓷,像露出牙齿的森白巨口。
凌衣衣看向深不见底的黑暗,毫不犹豫地抬步走进去。
当她踏到阶梯之上,眼前的一切就发生了变化,原本向下的阶梯陡然变为了向上,无数的洁白长阶在八巨柱之间蜿蜒而上。
它们连接的角度很诡异,许多处在视觉上并不能理解,莫比乌斯环的结构层叠交错,踏上之后,就再看不到终点。
耳边响起了神圣的颂歌,似极致的高洁,又似极致的罪恶。一如陶瓷的白色,是洁净的颜色,也是死亡的颜色;是天使,也是恶魔。
凌衣衣的意识浮泛在虚无中,她双目空洞,身躯不再由自己控制。她不知自己身在梦中、回忆中还是幻觉中。
她低头,看到自己身着白色的长袍,手中持着雪白的长剑。
她看到自己在迷宫中奔走,随后身体的表面开始流淌起赤色的污秽。
像即将爆发的火山表面的熔岩,像太阳的伤痕。
她的形体在逸散,灵魂在逐渐崩溃。
她仰起头痛苦地嘶吼,掐住自己的脖颈。
然后她看到了墨明,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眼中绝望与悲哀交织。
她走近了墨明,捧住他的脸颊,说了什么。赤色的污秽随着她的溃散飞溅在墨明的脸颊上,像人类的鲜血。
她看到自己将一柄长剑交到了墨明手中,将身上染红的长袍撕下,系到他的肩上。
他看起来就像一位被赋予了剑与职责的骑士。
她看到自己分崩离析,被奔涌起的污秽拆解掉躯体。
“……凌衣……”
“……凌衣衣!”
凌衣衣猛然睁开了眼睛,她喘息着抬头,就见小墨按着她的肩膀,焦急地看着她。
她正踏在向下的第一级台阶之上,并没有走向更深处。
她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剑,那把剑倒映出自己瞪大的、空洞的眼睛。
凌衣衣深呼一口气,随后抬眸,对面前的人道:“小墨,如果你想陪我走下去,就把自己的灵魂寄托在这把剑上吧。”
“这样,我就不必吃了你。”
“这柄剑是特殊的,”凌衣衣的嘴角扯出笑容,“它能承载你的重量。”
小墨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点点头。
他的身上逸散出蓝色的光点,在凌衣衣一瞬不瞬的注视中渐渐消散。
握紧了手中变得有温度的剑柄,凌衣衣朝黑暗深处走去,滑腻的触感粘在她的脚底,凌衣衣神色冰冷地踏入了蛇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