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城市像钢铁丛林, 但这禁区中的楼层,却是真正的钢铁森林。
88层写字楼四面幕墙的中央,是八根直通天际的铁柱,每根铁柱的直径都超过五十米,并不完全笔直,而是虬结曲折。
巨柱上连接着无数更细的铁柱,它们交缠着搭在一起,形成复杂的构筑,有可落脚的平台,也有必须攀爬的垂幕。
而漆黑的铁柱之上,又生出无数白色光洁的片状物,是陶瓷的纹制。那些片状物大小与形状都不相同,像繁茂的树叶,也像寄生的霉菌。
唯一的共通之处便是边缘锋利,如同无数层叠的陶瓷刀,带着极强的危险气息。
这是八颗铁铸的、生长着陶瓷叶片的黑白巨树。
凌衣衣记得这些树木的花纹。
在位面中转世界的神殿之上,八神柱上的图案,便是这八种模样的神木。
这是一个不断向上延伸的巨构、繁复的立体森林,凌衣衣双眼微眯,看到树枝之后黑影攒动,光怪陆离,想必有无数危险在树木的投下的阴影中等着。
平寒在前方走着,步伐轻快,她笑着道:“看到这些莴苣了吗?据说,我出生之前,妈妈很爱吃莴苣。”
它把这些漆黑的钢铁巨树称为莴苣。
“在吃了教母种的莴苣之后,妈妈就生下了我,我也被献给了教母。”
“从此,我就只能住在高塔之上。”
“要是当时妈妈没有受到莴苣的诱惑就好了。”
“长这么长的头发,我的头也很痛啊。”一边说着,平寒头上的长发边飞速掉落,触目惊心。
等头皮秃了一半,她突然醒悟过来一般停了下来,转身对凌衣衣道:“快到教母来看我的时间了,你快下去吧。”
三人所站的地方,已是一根铁枝丫上。
“被教母发现我见了别人,后果不堪设想。”
“下次想来见我,也在塔底呼唤我的名字,说……”
【平寒、平寒,把头垂下来。】
一语毕,平寒面上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随后她朝凌衣衣伸出手,猛地把她推了下去。
下方是铁树枝间巨大的空隙,以及从树枝上伸出的无数白色陶瓷刀。
凌衣衣看着平寒被看不到的钩子吊起头发,直直往顶层拉去后,才略微调整下落的姿势,在触底之前伸出手扒住一根光滑的铁树枝。
在平寒讲故事的时候,凌衣衣就早有准备。
在下坠过程中做出这种缓冲的动作对常人来说不可能,但对于身体强度已经等同于A级诡物的凌衣衣而言还算轻松。
平稳落地之后,凌衣衣才认真打量起四周环境的细节来。
这些铁铸的树枝看上去凹凸不平,并不仅因为本身的表面粗糙,还因为它们都被黑色的长发交缠着覆盖。
是钢铁巨树撑起了整个公司的结构。
而凌衣衣用亲身经历得知,平寒的长发可以传递她的思维。
落入水中时,就是因为被平寒的长发接触到了肌肤,凌衣衣才被强制拉入了平寒的内心情绪构筑的世界中。
这个规模庞大的公司中空了这么多部分,总裁也早就被杀死了,可后勤主管说,尽管没有话事人,整个公司仍旧能保持着日常的运转。
就像存在着一个影子老板。
那么是否可以推测,这个在暗中维持着千疮百孔的公司运行的影子,就是女鬼形态的平寒?
顶层是灰暗的办公室,底层是欢快的童话商城,平寒究竟想干什么呢?
她自己又是因为什么分裂成了对立的两部分?女鬼和小丑的目的各是什么?
这些问题都有待调查,但眼前最急需解决的,就是摆在她面前的瞎眼预告,以及探知权力更高于平寒的那个未知诡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要再进一步,凌衣衣就能辨明这个副本的boss究竟是不是平寒。
凌衣衣向上看去,原本跟在她们身边的小明已经不见了,不知去了哪里。
但凌衣衣并不很在意。在这个副本中,小明是正义方的执法NPC,既不会害她,也不会出事。
微弱而苍白的光线从钢铁巨树顶部透下来,凌衣衣将手覆上铁壁,开始向上攀爬。
她能感知到,脚底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窸窣着爬上来。此地不宜久留。
随着凌衣衣的不断行进,钢铁巨树中的回声也如潮水般蔓延过凌衣衣的耳膜。
她听到了数不清的哀嚎、抱怨、叫苦。
是这个公司的职工痛苦的声音。
可当声音经过巨树的过滤,再传回凌衣衣的耳边时,虽然音色相同,但语调和语义已变得完全相反。
他们不再叫苦,而是欢笑起来,歌颂着微薄的薪水与超时的工期。
那是更恐怖的,欢庆着苦难的黑色`童话。
窸窸窣窣的声音近了,凌衣衣转过头,就见巨树间闪过五彩斑斓的蛇鳞。
一只看不清全貌的巨蛇朝顶上爬去了。
随后,浓重的腥味传来,凌衣衣低头,看到了底部爬上了更多的蛇。
蛇的速度比凌衣衣快得多。按照她的攀爬速度,不出十分钟就要被蛇群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