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之外是阴冷的客厅。凌衣衣和兰姨躲在门后, 观察客厅内的景象。
死气沉沉的空间像是坟墓, 电视上挂着靛蓝色的防尘布, 而布上落满了暗淡的灰尘。
餐桌上的果盘中,橘子已经腐烂,可章母还是拿起橘子, 低头用水果刀剥起了皮。腐烂的绿水流了她满手, 可她还像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似的微笑着。
不一会儿, 客厅西侧的木门传来了“嘎吱”的推动声, 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门后。
四处都在落雨, 可门后却透出了昏暗的血色, 是夕阳沉郁的光。
那站在光中的人,看不清五官和衣饰。
当它站在门上, 它是暗红的夕晖中的剪影,当它步入门中, 它是一个全黑的影子。
黑色的线团在它身上涌动,凌衣衣集中注意力,便感知到那不是线团,而是头发。
章母亲热地拉过黑影的手,问道:“寒寒,你可算下班了。”
“先吃个水果吧。”
影子平寒接过了水果,却没吃。它低声说:“这个橘子已经烂掉了。”
章母:“没有呀。”
章母将腐烂的水果放入口中,微笑道:“很甜。”
发团构成的黑影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两人在客厅里说起了话,章母很关心平寒,她对待她就像对待女儿一般。
窗外的夕阳暗淡下去,夜色笼罩了一室。从天花板渗透而下的雨水逐渐堆积,淹没了所有人的脚踝。
就在这样的窒息与绝望中,章母让平寒躺在她的怀里,她开始讲童话故事。
明明童话故事是如此温馨,可此情此景却让人遍体生寒。
因为平寒杀了章母的丈夫。
章母烹饪了自己丈夫的尸体。
她们桌上摆放的“猪头汤”,是用章父的头煮的。
她们是地狱的恶鬼,而章母却笑得那么慈祥、开心,就像根本看不到一室的阴沉,而只看得到她所想象出来的、讲述出来的童话故事。
视而不见。
章母是个彻彻底底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疯子。
客厅内完全暗了下去。
章母和平寒都不见了,四处只余雨声。
而兰姨的罗盘再度转动起来。
“走吧。”
凌衣衣打头阵,往客厅的墙面上陡然多出的另一扇透光的门去。
楼梯向下倾泻,他们居然再度看到了地下室。
而下方正发生着一场谋杀。
地下室的角落里,躺着章父的尸体。此时的章父,还没有变成猪头汤里的底料。
眼前之景的时间,显然是在方才客厅的互动之前。
满身都是黑色的发团的完全看不清面目的平寒将章母按进浴缸里,原本一动不动的章母,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
看过录像的凌衣衣可以推测出,章母原本是昏迷状态,如今在溺水的缺氧之中清醒过来,濒死挣扎。
一开始,平寒的手压得很紧,没有放开。
但当章母的挣扎微弱下去,平寒却陡然失了力度。
她把章母从浴缸里拉出,向后一步,跌坐到地上,掩面大哭。
整个空间的雨落得更快了。
雨水砸在凌衣衣身上,划过她的长发、眼睫,和她流出的泪水混杂在一起。
凌衣衣伸出手,愣愣地摸上自己的脸颊。
她在和平寒一样哭泣。
【你不能理解悲伤吗?你完全没有同理心吗?】
那个时候,哭泣的平寒这样质问她。
现在,凌衣衣已经拥有了心。
而此刻的她正将自己的意识完全接入平寒的意识。
当主体愈发靠近她,情绪波动得越剧烈,凌衣衣的意识也会被加速覆盖。
就像在小王子的童话里,凌衣衣看到了国王,而在小丑的精神污染下,她本身成为了国王。
现在的凌衣衣,是她自己,也是平寒。
凌衣衣感受到了平寒的痛苦,完全接收到了平寒的所思所想……
【我在杀害另一个人的母亲……】
平寒跪在地上,掩面痛哭。
从小,平寒就没有父亲。是母亲一手把她拉扯大的。
母亲就是世界上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
可一个月前,章自奔在开车经过她家门前的时候,把她的母亲撞倒了。
那天下着暴雨。
车祸是意外,被撞的母亲身受重伤,但还有一口气。
可章自奔却把她的母亲装进车后座,运到城市的巨大排水渠中,扔下去淹死了。
下班回到家的平寒发现母亲失踪,报案后却迟迟得不到结果。
她从前成绩优异,进入的学校能人颇多。平寒去求了一位老同学帮忙调查,才知道了事件的真相。
可因为肇事者是章自奔,章自奔是市里的首富……
所以他可以以钱买权,杀人不偿命。
甚至连一点责罚都没有受到。
被仇恨支配的平寒想让章自奔尝到和她一样的痛苦,于是她计划了对章自奔父母的绑架和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