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头,一脸疑惑:“?”
陈玉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和女儿第一次聊起私密话题:“你不懂男人,他这样条件的人,不会缺女人追的。而且,我听你的意思……你们俩是因为他工作不顺心才处上对象的?”
雅梅不想让陈玉茹知道真相,只能撒谎,称曾鸿望是在钢厂遇见了一些“小波折”。
被一提醒,雅梅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是啊,他们之间本来就是趁着曾鸿望在城里混不下去,靠着“患难见真情”的谎言,才能处上对象的。
——否则,往日骄傲的他,哪里看得上自己?
陈玉茹一只盯着女儿的表情。
见雅梅的脸色越来越黑,她心里就有了数。
——看来她这个女儿和儿子是一个调性,眼睛长在头顶门上,根本不会低头看路。
这要是平时,陈玉茹肯定是不会管的。
但现在不是平时,这关乎到她下半辈子的养老问题,她不想像田姨婆那样凄凉死在草席上。
陈玉茹往雅梅那边凑了凑,又朝着她挤眉弄眼,指了指雅梅身上的衣服。
雅梅没懂,伸长脖子:?
陈玉茹气得翻了个白眼。
她没想过女儿竟然连这一招都不知道,就敢去和城里男人处对象。
陈玉茹心想,要是她生在这个年代,重新拥有花一般的年纪与身材,说什么也能凭借着身段搞定一个城里男人结婚,哪里还会蹉跎在乡间?
没办法,时光不会倒流。
陈玉茹只能把她的坏主意传递给女儿。
她凑近雅梅的耳朵,低声道:“你要用东西拴住他啊!傻不傻?还没懂?”,她边讲边摸了摸雅梅的手,又往她衣服里伸去,“生米,煮成熟饭,不就彻底成了?”
雅梅还是黄花大闺女,哪里听得了?
她一个激灵把陈玉茹的手甩开,吓得连忙低头把衬衣外套给扣好。
确认衣服得体,雅梅才抬头小声呵斥:“妈,你在说什么?!这怎么能行?”
陈玉茹恨其不争,声音都变尖了。
“怎么不行?不然我当初是怎么怀上你哥的,你以为你爸那个条件能看得上我?我家里穷得叮当响,你外公差点就要为了两袋面粉把我卖给村口四十多岁的鳏夫了!”
陈玉茹没有给女儿讲过这些,这是她第一次说起自己嫁到肖家来的故事。
想到那段憋屈的过去,又想到早早离世的丈夫,陈玉茹情绪有些激动,竟然落了两滴泪。
雅梅愣了。
她倒不是在为母亲陈玉茹而哭泣,而是真正在思考这套逻辑的可行性。
陈玉茹很快平复了情绪。
她早就不是那个十五岁只知道躲在猪圈哭的小女孩了,她现在眼里只有利益,也必须获得利益。
她抓住女儿的手,严肃道:“雅梅,你听我的,男人就跟动物似的,你得让他尝到甜头,他才会死心塌地,你要舍得!舍得才能赌到最后。”
肖雅梅有些犹豫了。
陈玉茹见她松动,也不管万一失败的代价,只想费尽心思把女儿塞进曾家的洞房夜。
——反正成功了就是皆大欢喜。
——至于失败,大不了找个鳏夫把她嫁了。
她伏在女儿耳朵边上,窃窃道出几个秘诀,说得雅梅脸上红一阵黄一阵,耳朵根都变成了粉色。
夜色渐渐浓了,树上的夏蝉也弱了声音。
屋内,雅梅听了许久陈玉茹的秘诀之谈,眼神渐渐变得漂浮,呼吸声也重了起来。
陈玉茹嘴皮子都说干了,问:“学会了吧?”
雅梅抿了抿唇,干燥得慌。
陈玉茹见她不说话,催促道:“问你呢?”
雅梅呆呆点头,隔了半晌,才从鼻腔深处挤出一个淡淡的“嗯”。
陈玉茹趁着机会,接着往下说:“你不用担心太多,到时候我和你哥哥去他们曾家闹,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不承认!如果他不认,我就去钢厂和工委举-报他,到时候你可得把话和我咬死!”
雅梅几乎已经快被说服。
她被说服的理由很简单,假如生米真的煮成熟饭,那么就算曾鸿望想要赖掉她,那也得折掉他这个公子哥两条翅膀。
用陈玉茹的话来说,这是一笔不亏的买卖。
可是她还是有些犹豫。
她想到在公社学校时,姨妈肖蓉在语文课上讲到的礼、义、廉、耻,她总觉得现在的自己似乎正在与这几个字背驰而行。
陈玉茹见她不回答,抬头一看,立马就猜到雅梅还有些犹豫。
她推了推女儿,指了指窗户外的田地:“你想一辈子留在这里吗?难道你不想嫁到城里去?”
肖雅梅咬唇,点头:“想。”
陈玉茹急了,噼里啪啦一通骂:“那不就得了!这就是你最好的机会,雅梅你要知道,你不如别人漂亮,你也不如别人聪明,那你就得像你老娘一样豁得出去!你要是嫁到省城去,你可就活得比肖蓉她那个傻女儿还要好啊!”
肖雅梅猛地抬起头。
原本还在摇晃的天平,在听见黎今颖名字的那一刻,终于狠狠地摆向了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