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不相信子女会做出这种惊天地的大事,也不想再和这群干部们折腾,自然无所谓。
陈玉茹敲门。
没有答复。
她再敲,还是没声音。
于是,陈玉茹作势就要拿钥匙开门:“……我闺女怀着孕,可能在睡觉,我找找钥匙。”
一群人无奈,以为是她的表演。
但大家也只能等待。
黎今颖杵在门槛边上,张望了一会儿。
她没想到,雅梅竟然回来了?更惊讶的是,她和曾鸿望还真处了这么多年,还又怀孕了?
可是,她联想到刚才警察提到的——曾鸿望意外杀了人,不禁为雅梅肚子里的孩子以及那位从未谋面的小女孩担忧:未来的日子,雅梅和两个小孩该多辛苦啊……
次卧内。
雅梅对外部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手里捏着那张录取通知书,坐也不是,站也站不住。明明在昨晚,她还觉得手里的通知书是宝物,今天睡了一觉起来,就变成了烫手山芋。
她恨不得时光重来,心中闪过一万个念头: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高考招生委员会的文书会提前统计呢?
——她就不该起了歹心,就该让哥哥肖成磊被抓进局子里蹲着!
——她甚至应该昨晚发现时,就把事情报给公安警察,大义灭亲不仅能保住自己,还能把她讨厌的吸血哥哥送进班房……
可惜,已经迟了。
她昨晚只能看见利益,看见这张录取通知书背后的坦荡人生,失去了理智就得承担后果。
——藏哪里呢?
雅梅急得额头上全是汗,腿间和腰部也因为过度焦虑而软弱无力,差点站都站不住。
“是这把吗?好像不是。”
没等她想好到底要藏在哪里,雅梅就听见客厅里陈玉茹翻找钥匙的声音。
她这下彻底懵了。
孕期的激素分泌让她的情绪本就不太稳定,加上胎儿在腹中不断吸收母体血水,床上的大女儿每年也要半母-乳喂养,雅梅的大脑根本反应不过来。
隔着木门,陈玉茹的声音愈发清晰。
“找到了!我给你们开门,都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拿那页纸有什么用啊?”
“咔嚓——”
钥匙戳进门锁的声音。
雅梅等不及了,她看见眼前离自己最近的旧式木柜,一个箭步冲过去。
“啊——”
她的腹部忽然传来一阵刺痛感。
雅梅来不及低头看,赶紧先把手中的红色录取通知书塞进木柜,又用尽全身力气把柜门合上。
陈玉茹终于打开木门。
她回头,指着屋内说:“你们看吧,是我闺女在住,她没啥东西的,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没有……”
警察走进门,县委书记跟在后面。
黎今颖也悄悄摸摸溜进了门,跟在老父亲背后,垫着脚探头往内看。
——她也很多年没见过雅梅了。
——不知道这些年过去,她还是不是当初那个坐在椅子上对自己抱有假想敌意的小女孩。
前面全是人,黎今颖只能从缝隙中,看见一个身着深蓝色毛衣的女人躺在地上。
——嗯?这是在干嘛?
此时此刻。
雅梅躺在地上,额头上全是汗。
她在心里祈祷,希望警察没有看到她最后关柜门的动作。呼吸了几个来回,她却觉得眼冒金星,小腹胀痛,她下意识想要用手肘把自己撑起来,却怎么也没有力气。
可惜,警察早就笃定这间屋有问题。
他们进来后,注意到地上的雅梅,心里有些疑惑,但更想要赶紧找到失窃的物品,没有与雅梅过多交流,直接冲上来,想要打开雅梅刚才合上的柜门。
雅梅吓坏了,死死按住,嘴里还在挣扎:“别!这是我的私人用品,都是女人用的,不方便见人!”
警察被她唬住。
但他也只是暂时停下,决定先劝导一番这位孕妇。他温柔开口:“同志,我们是秉公办案,实在是得罪了,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调查。况且,这封通知书对于那位女同志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情,关系着她能不能去读大学,是她的人生大事……”
雅梅朝着警察指向的位置看去。
黎今颖身着白毛衣,干净、礼貌。
她脸上依旧挂着她那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甚至,当两人的目光对接的那一瞬间,雅梅似乎看见了黎今颖眼里的担忧与怜悯。
隔着人群,雅梅已经想到了在黎今颖眼里,此时的她会是什么模样:肿胀不堪的身材、枯草般的头发、黄如蜡色的脸庞,以及毫无生机的精气神。
肖雅梅眼神里的光瞬间熄灭。
——今颖妹妹还是那个今颖妹妹。
——但她不是曾经的雅梅了。
她放弃了。
肖雅梅忽然冷笑一声,像是自言自语般答:“是她的人生大事……那我的呢?我的人生呢?谁把我的人生还给我?”
众目睽睽之下,肖雅梅忽然打开面前的柜门,从中央抽出一封被她擦得干干净净的录取通知书,远远抛开,丢到了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