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滚了没几圈,绸缎般的长发和厚实的锦便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只凌乱露一双漂亮的眼睛出来。
最近积压了不少事,容凛回到宫中时已是夜色将深,万籁俱寂。
他原本以为这个时候陈淼已经睡着了。
夏天的时候,她怕热,总是不知不觉什么时候就将自己在床上躺得四仰八叉,露出两条光滑的小腿和一大片透着粉色的胸膛。
冬天则惧冷,喜欢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裹在小窝里,睡得一脸红扑扑。
容凛在外间换下了衣服,又凑近熏炉等全身冷意被驱散,方才轻轻走进殿内。却不期然碰见美人心不在焉,玉体横陈。
到底是被方蕴兰那番胡言乱语震慑到了,甚至说,后者那些信口开河的臆测——也可能是所谓有理有据的“推论”,亦或者大梦前知的“预兆”——容凛都照单全收,却又在瞬间下意识摒弃掉。其间其后,他不是没想过命人对方蕴兰重刑拷问,也曾数次怀疑她的话万一是真。然事已至此,他已下定决心不再让自己重回歧路。
于是容凛很是温柔道:“淼淼很烦心?”
陈淼一下惊醒过来,目光也渐渐转为清明。
她嘟嘟囔囔地说:“夫君怎么回来得这般晚?”
容凛自然答得轻描淡写:“为国事操劳嘛。偶尔觉得很累的时候,也想学着淼淼一样,躺在床上当猴子。”
陈淼的脑海一下就有了画面,又实在难以想象对方当猴子的模样,瞬间笑出了声:“那你肯定是很累了?”
她就势卷着被子往床里滚去,让出来大半空间,表现自己的大方:“呶,快来睡。”
容凛眸色微深。
他忍不住坐上前一些,然后连人卷被子一块护佑在了自己的臂膀之下。
陈淼得意洋洋地笑了,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活泼中显出少女的娇态,满室生辉。
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便觉唇上有温润触感。
而后便是难得热烈的吻。而容凛的吻又向来是缱绻的、温吞的、善良的。
一时间都有点不太像他。
陈淼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将刚才想的那摊子烂事忘了个精光。
陈淼迷迷糊糊地等待容凛结束了这意外狂躁的晚安吻,仍然恍惚觉得眼前有叫她眼前一黑的眩晕感。
她软绵绵地侧躺着朝男人看去。
容凛已脱下外衣与他并肩躺下,低沉而温柔道:“睡吧。”
陈淼用看采花贼的眼神,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容凛轻轻一笑,贴近她漂亮的眼睛,说话间有热气浅浅浮动:“有些人呢,最喜欢你这样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了,淼淼难道还不够困吗?”
他故意将措辞用的暧昧,语气却分明听出调侃,眼神甚至还是带着取笑的。
无论怎么看,容凛的容色都绝对是纯正汉人血统美男子的标杆,眉飞入鬓,是很容易给人英气凌厉的感觉。但眉毛底下一双线条干净清隽的眼睛勾魂带水,恰到好处地削弱了其较强的攻击性,扑面而来的便是满面春风,看人分外温柔深情,从而拥有一张仿佛拈花带笑、永远不会浸润过火欲望的脸。
陈淼本人其实是分外喜欢的。
而且一天比一天喜欢。
于是陈淼原本有些心虚的小脸立马恼羞成怒,她手忙脚乱地提起被子,冲着容凛的那张俊脸就是一顿乱盖,呜哇呜哇瞬间就有了张牙舞爪的气势:“睡了睡了!谁说不是呢?”
然后两人脑袋对着脑袋躺在一块,渐渐没了动静。
外间的烛火也悄悄地熄灭了。
半晌,陈淼靠着容凛的怀抱,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环着他的脖子,贴在他耳边:“陛下……夫君啊,阿凛……”
“嗯,我在。”
“你说……嗯,”陈淼有些纠结,“就是白天的时候……”
容凛心里轻轻叹气,开口便是一道温柔宽厚的声音:“嗯,淼淼很勇敢。比我想象中的勇敢多了。”他其实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故意答非所问。
陈淼便有些安心了:“主要我骂了就跑,嘻嘻!”
(*∩_∩*)
然后陈淼又不说话了。
半晌,果不其然,陈淼又从容凛胸口的位置探出个脑袋出来,吞吞吐吐地继续问:“那,你说,杜秋娘……杜娘子,她真的是我母亲吗?”
没等容凛回答,她就嘟嘟囔囔地停不下来说下去了:“很多人都说我和她长得很像诶,说实话,之前的消息刚有点扩散的迹象,苏家就急急忙忙让她低调处事,我也不好见她——但真说起来,别说同时见过我俩的人了,就是曾先后亲眼见过我们两个的,其实也不如想象的那么多吧——我也只是在前些日才见过她的画像。”
“那,夫君,你说曾氏白日里讲过杜娘子生的女儿没多久就死了——其实我知道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啊,想啊。我会忍不住想,大难当头,她自身难保,丢弃了女儿也是有苦衷的。”
“但有时候,我又会忍不住怀疑……”
“——怀疑她的女儿……当初真的死了吗?还是……她本来就是把那孩子活着的时候放进水盆里去、任她漂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