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凛动作熟练地将她搂回来,示意她接下来要认真听:“不过在此之前,孤想与你说一个刚听来的故事,也许故事听起来会有点奇怪——”
陈淼好奇道:“奇怪?”
“似乎是。”
然后容凛用第三人称述说了苏苑慧的故事,他试图不带个人情绪地进行描述,但语气仍忍不住会有些纠结和无奈。
“所以,淼淼,”容凛低下头,轻声叫她的名字,“你觉得此人,口中所说是真是假呢?”
“那个女孩子懂得好多!”陈淼一脸羡慕。
容凛:“……”
陈淼思维情不自禁地发散:“所以,那些诗真的是她做的吗?”
“……多半不是。”容凛思量片刻,才斟酌着答道,“作诗不是那么容易的。那姑娘的作品风格多变,大儒私下里仔细推敲过后也称其是极精妙——孤倒不是要质疑她什么,只是她连自己写出的个别典故都解释不清。”天生诗才也不是这么个表现的。
这苏苑慧也算聪明,除去一开始一鸣惊人的大作,此后她在人前“作”出的诗,诵读出口时都大致气韵相通……看似是这样。
容凛:“至于说起作诗时要讲究的那些意境、声韵、辞气……她也是半点不懂。但这都是次要的了。”
以上还是容凛私下里觉得不对劲,事前就特意派人查过这女子、之后也针对琢磨了的前提下,至于外头的许多人,兴许仍真以为苏苑慧是个才女。
容凛语气玩味:“而且,她还貌似信誓旦旦地表示……她对孤情根深种。”
这个嘛……容凛就不置可否了。
只因他毕竟见多了对自己大胆示爱的人的表现,如今自己又陷入情网,对于情之一字,已是别有一番体会。
……那姑娘,可是从一开始就不大像。
更像是为了一种别的什么东西。
陈淼失望地啊了一声:“这样啊。”
容凛拒绝去想她失望的是什么。
他有些无奈道:“淼淼,孤发现你,似乎真的会对读书好的人……很容易有好感。”
一开始对他时就是,容凛温声对她讲书,这姑娘会渐渐捧着脸,眼睛会放光,差点让他以为那是仰慕。
实际上,陈淼自己就十分用功。
与容凛自身和他身边的那些人相比,她绝对算不上冰雪聪明,但中人之姿还是勉强抵得上的。
不仅如此,一朝养尊处优起来的贵妃娘娘表现得还十分努力。之前有许多次,容凛就见她午膳之后还要窝在有风吹过的窗下,聚精会神地捧着一杯冰饮,一边时不时满足地舀上几口,一边看手里摊着的宫规账簿。
“啊,这是我要想成为一个称职的贵妃就应该做的呀!而且现在我周围,对我的要求除了好好学习,似乎也没别的了。”陈淼坦诚答道,她美滋滋地又咽下一口清凉的水果,“环境还这么舒服。”
这还是在容凛看得见的地方。
往日里,陈淼被安排了课表,完成后安嬷嬷李嬷嬷也多夸她,也并不是出于谄媚。
而容凛更向来不是那等自恃天资优越就对比鄙夷他人的性子,自然对小姑娘的表现多加肯定。
于是,对于曾经在诚意伯府被人质疑不够聪敏的往事,陈淼很快就抛诸脑后了——当初那些人行事,一方面是出自府上主人暗中授意的打压,一方面也是对与陈淼盛世容貌同等的苛求。
……
“那倒也不是。”陈淼摇头,“是我阿爹喜欢读书人。”
容凛:“嗯?”
他摸了摸陈淼的后颈,觉得那里似乎有点凉,便想着要不要督促贵妃娘娘加件衣裳。
后者则含糊地解释说:“阿爹曾经属意我嫁个读书人,会放心许多。他觉得,书读得多了,这样人就会显得文雅。”
陈全大半辈子都是个打渔卖鱼的,撑着条船杆走得路远,沿着渡口遇见的人也多——他自然知道家境贫富与文化教养对人的影响极大。
他们村在京城近郊还好,而天南海北,无一例外在越穷且更远的村里,风气也往往要来得更野蛮,连男人动手打女人,也是司空见惯。
尤其是自从陈全结识了今科状元郎李肃,他设想的女婿样子就一下出了大概的模板——相貌出众,衣食无忧但本分置产,祖上做过官所以能在本地有所震慑,兼之性情温柔,彬彬有礼,更重要的是,不仅耐得住性子,还重情重义。
连女婿年纪比他家囡囡大几岁都成了好处——年纪大点才好,更容易心疼年岁小的。
不过李肃本人就算了。一来他老家早定好未婚妻,第一时间排除;二来他太有才华了,陈老爹不需要女婿太上进,这样容易露脸。
容凛挑眉:“……嗯?”
这点容凛事前可不知道,他心念转过几瞬,嘴上适当地转移话题:“难怪淼淼背诗倒快,是因为之前早有基础吗?”
“是呀!村里的私塾不收女孩子,阿爹自己也没上过几年私塾,没法教我。不过话说回来,阿爹早几年还说他想找他结交过的几个读书人偷偷教我几笔呢,但最后不了了之了。”说起这个,陈淼就不得不有些得意了,“但阿爹还是努力寻了法子——他让我背市面上的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