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淼顿时脸红,她有些心虚地看了看陛下,嘟嘟囔囔地说了:“夸我聪明,夸我手巧,夸我有心……”
容凛见状想笑,他拿手握拳抵在唇边,好一刻才忍住——他可是在宫里亲眼见过,就先前贵妃捎回家的那一篇经,前前后后她认认真真手抄了一个多月,才拿出一篇发挥水平最高的,期间还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又写错上一个字,毁了来世阿娘和土土哥的前程。
“陛下,”陈淼转了转眼睛,辩解道,“阿爹对我,向来是爱屋及乌,说句关心则乱也不为过。史书里不也说过,‘吾与城北徐公孰美’这样的典故?——阿爹私我、偏爱我,小时候我编个花环,在阿爹嘴里都是那方圆十里最好看的。”
“嗯。”容凛不由轻笑出声跟着点头,“爱妃学习进度倒快。”说话时连典故都能张口就来了。
陈淼得意地笑了,又嘀嘀咕咕地说起今日回门的感受:“我这回见阿爹,他老人家看上去可比以前年轻多了,就连说话做事,都文雅许多,唔,想来他也是跟我一样,找人刻意学过的。”
她顿了一顿,回想到阿爹今日的做派,越发觉得自家老头姿态可爱,忍不住窃笑了几下,才继续道:“不过嘛,他老人家还说,如今这日子就是过得太富贵、太清闲了,他反而觉得很不自在,便寻思着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不如……”陈贵妃苦思冥想,半晌道,“建议阿爹养只猫?”
饭前,一家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时,阿爹就说起了安有福安大叔一家的近况,还说起自己要开间铺子的打算。
而说起安大叔,陈淼一下就想起了他家那条机灵的大黑狗,小黑——事实上,小黑就是安大叔他岳母在丈夫老死后抱养的,她老人家过身后,安婶婶想念母亲,便主动提出要接了小黑回家养。
毕竟,陈全早年为了陈淼这个女儿,也为免旁人打自家女儿主意,咬死了不过继,对外声称自己死后家产全赔女儿。
这番回门,陈淼虽高兴父亲过上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内心却更见不得老父孤身一人在偌大的府邸中了。
陈淼是这样想的:给阿爹养一只像是绣虎那样又懒又馋……咳,又温顺又勇敢还能找到小主人的猫咪,也不错啊。
陈淼就这样一直蹙着眉盘算,容凛则眉眼舒展,安安静静地含笑看她。
这会儿闻言,他终于忍不住出于好奇,问道:“爱妃,你怎么还想出这么个主意?”
陈淼一时怔住了:“……也对。”
陈淼又认认真真地想了想,回忆起早年父女二人在乡间见到野猫时,觉得自家阿爹的态度似乎并不如何亲近:“那不然,还是养狗罢?”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阿爹以前总跟我念叨,说‘鸡来穷,狗来富’。这样,哪怕我有朝一日嫁了人,他叫我也不用担心,到时候,他就在家里养上一条狗,给它起名叫富贵!”
富贵……
“嗤——咳!”
容凛只觉得,此时自己幸好没在车厢里喝茶。
陈淼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有些烦恼、又有些委屈地问容凛:“阿爹说的!再说了,富贵这名字多喜庆啊。”
富贵——听起来就很富很贵气啊!难道陛下是在嫌这名字土?
陈淼蹙眉苦思了一阵,方才灵机一动,击掌振奋道:“‘况君秉高义,富贵视如云。’这可是白乐天说的!”
陈淼自信满满:看见没有?富贵这二字可是很有出处的,一点都不土!
“是,是!淼淼。”容凛失笑,侧过脸笑了一阵,才转头回来朝她致歉,“是我疏忽贵妃近日进学的诚心了。”
但笑过之后,容凛自然也看出陈淼的隐忧,他抬手扶住她,宽慰道:“淼淼,你若是担心,便直接叫御医定期过府,给他老人家看诊,然后回禀给你就是了。”
陈淼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坦然接受了:“那就谢过陛下了。”
容凛觑她犹豫的脸色,联系起她方才的话,意识到什么,便笑了一声:“‘况君秉高义,富贵视如云。’——你这句诗用的极好。且不说你父亲是孤的岳父,也就是当今国丈,叫御医过府看诊,本就是应有之义。再说,如今京城上下皆知,岳父素来喜行善事,那么,他老人家自然该得善果。你倒也不必担心那些朝臣弹劾。”
一时间,尤其是容凛在心里对比了自家几个舅舅过去的作为——芈后早先可没少给几个幼弟擦屁股,为此,还精心挑选了几个有口皆碑能管束人的弟媳过去——顿时对陈全这个岳父的人品生出了更多的认可。
闻言,陈淼却很有些不好意思:“咳,这个嘛……”
她期期艾艾地说:“我给阿娘进香的时候,阿爹就还说来着——”
陈淼叹了一口气:“阿爹说,他总觉得最近这几年,我们家过得有些太顺利。先是阿娘和土土哥雪冤,尔后便顺利入了道场;之后三年,得阿娘和哥哥保佑,我们父女俩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如今我还成了贵妃,阿爹也摇身一变,做了富贵老太爷。”
尤其陈淼这个贵妃的含金量,还板上钉钉、堪称前所未有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