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做了清场工作,亲卫也拉了警戒线,但围观的人依旧不少,毕竟国子监出了命案也算是件大事,刚才还只有夫子搁这儿围观,现在还三三两两多了些学生。
只要命案不是发生在自己头上,那对许多人来说就只是饭后谈资乐子一样的存在,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忧,这天下悲欢喜乐从不共通。
“欸,出来了出来了。”
“那就是女仵作?”
“嘘,别吭声...”
“......”
一阵骚|动中,燕宁直接忽略这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径直朝岑暨等人走去。
“燕姑娘验完了?结果如何?”
见燕宁出来,秦执赶忙迎上去问。
燕宁没有第一时间作答,而是看向旁边站着的岳照,阳光下岳照面白如纸,略显清瘦的身材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一旁沈元麟担忧看着他,想要上前搀扶,却被岳照摆手拒绝。
见燕宁看他,岳照苦涩笑了笑:“燕姑娘您直说吧,在下受得住。”
“死因是中毒。”
燕宁深吸了口气:“死者体表无损伤,口唇发绀,眼突出,口鼻眼内皆出紫黑血,脏器也有不同程度出血损伤,符合中毒身亡特征。”
燕宁话落,岳照就踉跄了两步,慌得沈元麟赶忙伸手去扶:“夫子。”
岳照则神情怔怔看着屋子的方向,眼睛一眨,直接就滚下泪来,直接就挣脱沈元麟的手,踉跄着朝屋内跑去,沈元麟下意识就要追上去,却被燕宁叫住:“让他去吧。”
剖验结束后她就已经将尸体缝合好了,倒也不至于说有什么视觉冲击,但想到方才剖验时看见的那个蜷缩在母亲腹部已经成形的胎儿,燕宁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叔母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
呜咽哭泣的女声传来,燕宁看去,就见一个身形瘦弱的小姑娘跪在地上满脸泪水,头都快摇成拨浪鼓,神情惶恐中难抑悲伤:“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给叔母下毒...”
“那就是岳姐姐。”
沈元麟看起来有些焦急,像是想冲过去,但却没敢动,只能拽上燕宁的袖子,面露哀求:“阿姐...”
燕宁拍了拍沈元麟的头,直接朝小姑娘走去。
“你是岳明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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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明娘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 因是岳照的亲侄女,样貌乍一看还与岳照有几分相似,只是身形过于单薄, 瑟缩着跪在地上豆大的泪珠止不住的往下滚, 脸色煞白, 眼眶通红, 显然哭了很有一会儿了,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惶恐不安。
一顶杀人的帽子扣下来,又被这么多官差围着,哪怕是个成年人都害怕慌的不行,更不用说岳明娘一个半大的小姑娘了。
燕宁先前也听沈元麟说过,这岳明娘并非盛京本地人士,自幼在兖州一个偏远乡村长大,此番进京是因为家中出了变故——
老子娘并幼弟在一次外出赶集的途中不慎跌落山崖死了,她一个孤女无依无傍, 便带着家中仅剩的一点财物独自上京来投奔在国子监任职的叔父, 如今也才来了不过一个月。
从沈元麟的说辞来看, 岳明娘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因感念叔父收留, 从来了后就一力承担起了照顾韩氏和干家中杂活的工作。
虽然是岳明娘主动提出要帮忙的, 但岳照与韩氏夫妻俩却也不好意思真让一小姑娘多干活,所以就只岳照不在家的时候由岳明娘帮着照看,一月以来岳明娘与岳照夫妻相处的倒还算和睦。
岳明娘不过就一小姑娘,哪里见过这么大阵仗, 整个人瑟缩成一团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
见燕宁走近, 岳明娘不自觉抖了一下,一双哭的红肿不堪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怯生生看着燕宁,一时不敢答话。
岑暨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燕宁身边,见她眉头紧颦,似有怜惜,岑暨默了片刻,冷不防开口:“其实这姑娘也不是没有杀人动机。”
“什么?”
岑暨声音不大,却正好能让燕宁听清,没想到岑暨突然来这么一句,燕宁倒还愣了一下,诧异偏头:“这话怎么说?”
“方才你验尸的时候我也了解了一下,在这姑娘投奔岳照之前,岳照已经数年没有与他大哥,也就是岳明娘的爹娘有来往了。”
在岑暨言简意赅的讲述中,燕宁就知道了岳照与他大哥,也就是岳明娘他爹娘的关系其实并不好,甚至可以用老死不相往来来形容。
岳照出身贫寒,家中就他与兄长两人,在他十五岁的时候爹就死了,只剩下一个年迈无力的娘和兄长嫂子。
那会儿岳照已经中了秀才,只是继续读书所要耗费的银两不少,虽说岳父死的时候家中也攒下了一点银钱,按理说是该有岳照的一份,但却都被兄长嫂子拿去做了买卖,最后赔的血本无归还倒欠了不少外债。
都是一家人,岳照也不想在这上头多计较,却又不想放弃读书,就一边为人代笔攒钱一边继续学业,但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点银钱却都被兄嫂想方设法诓走,兄弟俩多少也就有了些隔阂,但也没到彻底闹掰的地步,直到出了两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