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暨大张旗鼓回京,沈云舟押送窦伟明来提刑衙门的事也没避讳旁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要进行最后的审判了。
尽管宣武帝没有下令三司会审,但闻讯前来凑热闹的官员也不少,其中就有刑部侍郎吴庸,窦家几兄弟也在围观人群之列,就连靠轮椅出行的窦家老三都被人给抬了来。
窦家几兄弟当然是不想来,可架不住有人强迫啊!
自从当日大理寺少卿沈云舟半夜带人来顺国公府拿人将窦伟明带走之后,窦家上下就乱成了一团,顺国公怒火攻心之下更是直接卧床偏瘫。
而更关键的是,有了这么一出之后,就算他们之前如何没将窦伟明放在眼里现在也该反应过来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几兄弟之所以会落得如今这般凄凉下场,绝对是窦伟明下的黑手,可以说若不是窦伟明已经被关在了大理寺监狱,只怕他们杀了窦伟明的心都有。
若单只是谋害他们兄弟也就罢了,毕竟自家人嘛,关起门来都好处理,但可怕的是窦伟明居然还被指认为归元府连环失踪案的幕后主使。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一旦窦伟明罪名成立,他们全家都得跟着玩完,这一恐慌在提刑衙门的人上门强势要求他们都出席旁听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这哪里是旁听?
分明就是死亡倒计时!
窦家人的崩溃无人在意,公堂上,当窦伟明被衙差押着出来的时候一边旁听的燕宁还不禁微怔了一下。
原因无他,只因这窦伟明生得一副好样貌满满文弱书卷气,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学堂教书的夫子,也难怪窦家人先前觉得他好欺负,实在是外表太具欺骗性,若非知道内情,她也没办法将他与这桩骇人听闻连环失踪案相联系。
但很快,窦伟明给人的文弱书生形象就被推翻,只因他进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一旁跪着的戴着枷锁的圆善说的,他说的是:“原来你没死啊,难怪他们能怀疑到我身上来,亏我还想着等风头过后给你立座衣冠冢时常祭奠,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没死,但也快了。”
圆善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相较之前人都快瘦脱相,听窦伟明言语间承认他当初让手下人斩草除根对自己动手的事实,圆善倒也没露出愤恨情绪,只微撩眼皮,淡声道:“既然是你不仁在先,那就休怪我无义了。”
“嗯,”窦伟明同样接受度良好:“应该的。”
窦伟明与圆善旁若无人搞寒暄,围观的窦家几兄弟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如果之前还抱有一丝希望,想着或许是提刑衙门抓错了人,但现在窦伟明都已经跟嫌犯聊上了,而且看样子两人非但认识还关系匪浅,这不就相当于狼人自爆不打自招么。
不光是窦家兄弟,就连沈云舟见状都有些诧异,他还以为窦伟明会不见棺材不掉泪嘴硬到底呢,毕竟自从被抓,窦伟明一直就是拒绝交流模式,看样子这是自知大势已去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
沈云舟猜的没错,如果说之前窦伟明还在想办法为自己喊冤脱罪,那在看见圆善的时候,他就知道不管想多少借口自己都再难逃这一劫。
他与圆善相交多年,圆善知道他太多秘密,也正因为此他才在事情败露之际不惜对圆善痛下杀手,只要圆善死了,那他就可以将罪名都推到圆善头上,横竖死无对证。
可现在圆善没死,以圆善睚眦必报的脾气定然会将他供出,这也难怪,难怪这么快就能查到自己头上来。
迎着众人或惊疑或愤恨或意味不明打量目光,窦伟明不等身后衙差推搡就掀起袍角端正跪在了堂下,声音平静:“罪人窦伟明见过大人。”
“罪人?”岑暨狭眸:“如此自称,也就是说你承认归元府这起连环女孩儿失踪案有你的参与了?”
“是,”窦伟明没有一句辩解,只深叩了个头:“这桩连环失踪案确实是草民指使,草民认罪,任凭大人处置。”
窦伟明认罪如此顺畅,倒是让习惯了犯人嘴硬的岑暨有些不会了,他拧眉重拍了下惊堂木,沉声:“那就将你如何指使,因何指使如实说来!”
“是。”
或许是真想破罐子破摔,窦伟明交代起来那叫一个毫无保留事无巨细,大概和之前圆善所说差不多,但细节上却存在出入。
窦伟明有个年仅十二岁的儿子,是他与亡妻薛氏所生,薛氏死后,他膝下唯有这一子,对这个儿子爱如珍宝,但不幸的是他儿子患有怪病,也是这个时候他与圆善结识,每每他儿子发病都是由圆善进行诊治,好在圆善医术高明,虽不能根治但也能暂时压制,然而随着发病时间间隔越来越短,原有的诊治方案与药物已经不能满足需要,然后圆善就提到他曾经看过一本古籍,上头提到若是能以幼女骨血入药或许会有奇效。
窦伟明起初听到这个法子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世上怎会有如此邪门的药方,圆善见他不信,于是就瞒着窦伟明私下掳走一乞儿孤女试了一回,果然,那次制出来的药丸远比先前的效果要好,窦伟明自然欣喜,虽然仍心悸于药丸制作方法,但在圆善表示他只需要派人帮忙,不用亲自参与制作过程后,窦伟明也就压下了心中不忍,形同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