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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弄潮郎_何弦【完结】(28)

  半晌过去,她眨了眨眼,甜蜜笑道:“你等一会儿。”说完,起身穿过屏风帘拢,人往内堂走去。

  cháo生有点莫名其妙的叫她丢在外头,只得浏览壁上字画。另一厢,云瑛正捧着笔墨纸砚,兴高采烈的走出来,一出来便看见他正聚jīng会神的观看自己所临的字帖,她放下手中物,轻轻悄悄的走至他身后,冷不防的“吓”一声:

  “哇!你做什么看得这么专心?这破烂字,哪值得看得你双眼发直。”

  cháo生温柔一笑。

  “哪来的不好。这笔意绵绵,显然是对献之的字临摹甚久,我觉得写得挺好,又兼之多一分娟媚秀逸。”

  云瑛扣着檀木桌缘,咯咯娇笑。

  “我都忘了,程二爷擅丹青书画,岂仅是行家,更是大名鼎鼎的江东才子呢!”

  云瑛径自落座,掬起茶杯于掌中,垂眼细啜。良久,她才轻轻一个吐属:

  “真不愧是茶中状元……难怪,这般佳茗,贵为贡茶,的确名实相符。”

  云瑛微微一笑。“我们来玩个游戏,以这为赌资。”云瑛注满一壶清隽,意有所指的比了比茶。

  “轮流出对子,对不出下联的一方为输,胜者,便得饮这贡茶一杯,如何?”

  cháo生了悟,微笑。“原来如此!在下求之不得。”

  云瑛掩嘴一笑,人转而移步桌案,研起墨来。

  “现下由你开始。”

  云瑛狡黠又妩媚的笑颜,cháo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由动qíng,顿时升起想将她拥入怀中的想望。

  凝笔思索片刻,宣纸上出现一横端丽的欧阳询体:

  “上旬上,中旬中,朔日望日。”

  云瑛不加思虑,立时回了下联:

  “五月五,九月九,端午重阳。”

  云瑛娇美一笑,秀眉一扬。“怎么?如何?”

  cháo生叫她激起不服之心,手翦于后背,悠悠吟哦:

  “石狮子头底焚香炉,几时得了?”

  “泥判官手拿生死簿,何日勾消?”云瑛清亮的嗓音在他话一说完,及时接上。

  cháo生几乎要不相信她捷才若此。他不甘示弱,较量之心更炽,又出一联以对:

  “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能下?”

  云瑛水眸一转,胸中又有了应对,朗声吟咏:

  “地为琵琶路为弦,哪个可弹?”

  一来一往,两人实力于伯仲之间,着实难分高下。对了数十对后,又轮到云瑛出对,就见她成竹在胸的大笔一挥,纸上俨然一行清俊,此上联为:

  “二帝王,三王争,五霸七雄丑末尔,汉祖唐宗可算一时名角,其余拜将封侯,无非肩旗打伞跑龙套。”

  云瑛写毕,复又回眸看他,见他一脸深思,遂一脸娇笑。

  “轮到你了。”

  云瑛优雅入座,拿起盖碗茶,低眉轻啜。一双脚跷起,晃晃悠悠的等着cháo生写下联。

  一盏茶的时间已过,cháo生犹未对出一语半字,就见他眉间越发紧蹙。

  cháo生起身,朝云瑛有礼一揖。“还请赐教。”

  云瑛抿嘴一笑,得意道:“这回你可心服口服了?”

  “岂只心服口服,简直是甘拜下风。”

  说着,一脸必恭必敬,弄得云瑛笑得花枝乱颤。“好,这就教你一个乖,可听好喽——”

  清清嗓,她一步一吟:

  “四书白,六书吟,诸子百家杂曲也,李白杜甫能唱几句乱弹,此外咬文嚼字——”打住,不再续言。

  她回觑一脸专注的cháo生,清灵美眸闪动狡侩灵光。

  cháo生见状,心下紧了一紧。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就听耳畔扬起她清亮的声音:“不过沿街乞讨耍猴儿!”

  cháo生这才懂得云瑛为何一脸的戏谑,原来她拐着弯损他!

  他抚掌大笑,对她十分佩服。

  “好,极好,此联弹天论地、气贯长虹,是为上上之作,看来,我这点微末本领,亦不过‘沿街乞讨耍猴儿’。”cháo生借她的话,自我调侃。

  说完,一脸诚惶诚恐的呈上一盅贡茶递给云瑛。

  “还请多多指教,日后再不敢鲁班门前弄大斧。”

  云瑛接过茶,乍见cháo生一脸滑稽的表qíng,“噗”一声大笑出声,笑得上气难接下气。

  因笑得太过激动,手中所握的茶杯亦随之溢出茶水,洒得裙幅尽是。

  cháo生望着云瑛多变的神qíng。她聪慧又傻气,在在吸引他的心绪。云瑛虽美,却非绝色,最让人牵心的是她那一份独特的韵致。看她笑,很难不被迷惑。

  一壶茶已近无味,时辰已过四更,云瑛没有倦意的伸个懒腰站起,推开窗帷,双手环胸看着漫天飞雪,她逸了抹安适笑意。

  “能安安稳稳、平静自得的凭窗观雪,上天真是偏疼了。”

  cháo生不禁一怔。“何出此言呢?”

  云瑛目光轻扫过他,眼神悠远。

  “虽张首辅执牛耳推行新政已行之有年,比之前朝,四海归趋承平,不过……”

  “你这话我们私下说说还可,若传了出去,可是会惹祸上身的。”

  云瑛轻轻一笑,断了他的惊惶。

  “这我自是明白,我可是在京师长大的,岂有不知。”一笑之后,复又叹回气。“皇上亲政在即,不知道张首辅一手推行的新政可有办法延续?”

  对这,cháo生倒没云瑛的忧心,微笑解语:

  “皇上对张首辅甚为敬重呢!本朝也就只有一个‘张少师’而已。再说,皇上兴许有心图志,再创一个万历之治亦非不能。”

  云瑛嗤笑。cháo生此言未免太过粉饰太平。

  “是吗?先不论当今圣上,自英宗以降,土木堡兵败,遗笑蒙古;武宗自行封赏会己为大将军,或留下几幕与李凤姐的风流戏文;世宗呢,他爱的不是huáng袍,而是道袍。大明之疾,早根深柢固,就一人之力,如何力挽狂澜?”

  说完,皱眉取笑:

  “再说,我这是香藕斋,而非金銮殿,你又何必与我如此遮遮掩掩呢!难不成你对我有疑?”

  云瑛神态半为取笑,半为狎语,弄得cháo生俊脸微微cháo红,忙辩解: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胡猜。”

  cháo生一时动念,突觉以她的才学、敏慧,若为男儿身,入朝拜相亦当得。

  云瑛见他不发一语,一双纤纤素手在他眼前轻摆。

  “怎么?你又在算计什么啦?”

  cháo生没有预警的猛地攫住她手,叹道:

  “你何其可惜身为女子,却又何其幸运身为女儿身!”

  云瑛不着痕迹的挣开他手,一脸疑惑的瞅着他。

  “此话怎讲?”

  他忽想到上回京城的巧遇,不由笑言:

  “你不是一向聪敏机变、能谋能断吗?所以,从前在你母家,表面主事虽是令姐,但是真正理事、运筹的人是你。”云瑛闻言,不禁一怔。他居然将她的过去查得如此清楚。笑容转为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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