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在心里补充道,师妹果然被公子迷得五迷三道的,他就陈述了一下事实,说秦国公子不会娶她为妻,她就哭成这个样子。
那若是让她听到那些碎嘴子的士伍那般议论她,她还不得把营帐篷哭塌了,他这师妹,愁人啊,看这样子是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也不知道公子疾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项老太医将几卷竹简推到她面前,说道:“这是我给君上的书信初稿,你看看。”
徐瑾瑜拿起书简一卷一卷地翻看,“这是师傅给君上写的建医塾、医馆和药馆的谋划,还有军医营事务的汇报?”
“是,军医营事务汇报中,除了日常的事务,我还说了医士们撰写药册之事,另外也写了新药研制进度。”项老太医捋着胡子说道。
“师傅,我之前不是说个建医塾这件事,不用跟别人说是我提出来的嘛,你怎么跟君上说这个谋划都是我做的?”徐瑾瑜惊讶地问。
“还有提出撰写药册之事,怎么也跟君上说是我提议的,分明是项温师兄先说的。另外研制金疮药、止咳灵这些药丸,我只是提出了方子,具体配比还是在师傅帮助下我才试出来的。”
项老太医拍了拍瑾瑜的胳膊,语重心长道:“瑾瑜,我知你不爱抢功劳,也不爱出风头,但是你要知道,若要想要和他在一起,便要争这名,夺这利。”
“我原来只是想着把你想的这些点子,做的这些事在给君上的书信中说明,即使不求得赏,也能在君上那里留个好的印象,有朝一日君上知你和公子疾的事,你也有些底气。”
徐瑾瑜猛猛点头,喃喃道:“我竟不知师傅还默默做了这些。”
项老太医叹了口气,“为人师者便是为之计深远。瑾瑜,我原来也只是想着你做个宠妾,有这些名声还有功劳能好过些,退一万步,你俩若一拍两散未在一起,也能凭这些谋个生路。”
“那是不是我还要更努力,立更大的功,争得爵位,才能和他站在一起?”徐瑾瑜双手攥着衣角问道。
之前樗里疾对她承诺说,让她什么都不要想,他会说服君上同意他们二人的婚事的。他们二人这段时间是蜜里调油,相处甚欢,她便也没有细想此事,也在心里认定了他会处理好。
但是今日师傅和师兄一说,她方如梦初醒,她不能如菟丝花般依附着她,只等着他处理好所有的事,她不能再如之前那般“佛系”,安逸地享受如今的生活。
她要逼自己努力拼一把,即使不是为了和他并肩,哪怕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也要站在高处让看不起她的人闭上嘴。
老太医摇了摇头,语气中透着苍凉,“那也是争得一点可能,立功进爵太难了,尤其是对于平民来讲,更何况你还是一个女子。”
项温补充道:“不说别的,就说秦军士伍来说吧,虽然二十级军功爵制的施行,让普通百姓可以凭军功得到荣华富贵,但是你也看到了,平民在这条路上走的有多难,而且越往上越难。况且你作为女子还不能上阵杀敌,这条路是怕是走不了。”
徐瑾瑜不甘心,攥紧拳头说道:“其实你们不说那些人都说我什么,我也能想到,应该不是什么好话。师傅、师兄,我想好了,即使不为和他光明正大在一起,哪怕为了我自己,我也要努力活出来个样子!”
项温又一拍书案,“对,就该这个样子,让那些人瞧一瞧,我师妹才貌双全!”
项老太医很是欣慰,“在太医署这么多年,秦君我还是了解一些的,他不是因循守旧之人,为了恢复穆公霸业颁布求贤令,重用卫鞅变法图强,是个惜才爱才之人。”
徐瑾瑜捻着手指,说道:“我也曾读过秦君的求贤令,实乃五百年来一卷雄文。”
“记得中间有此一段,会往者厉、躁、简公、出子之不宁,国家内忧,未遑外事。三晋攻夺我先君河西地,丑莫大焉。作为一国之君,能够顶着骂名直接指出前任君主的不是,主动揭短,可以说是很有魄力。”
项温附和道:“对,求贤令中还说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强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最重要的是,秦君不仅如此说了,还如此做了,卫鞅不就是推行变法强秦被封做商君的。”
“也正是君上是如此惜才重诺之人,我才说你有一点可能,毕竟秦国没有封平民女爵的先例。前路坎坷,瑾瑜你真的要走么?”项老太医问。
徐瑾瑜眸光闪动,苦笑道:“不走,又能如何呢?忘了他隐居山野,远走他国?”
“我怕我忘不掉,也怕走不了,我之前说过他若不负我,我定不负他,且看他如何吧,我走我的路便是。”
“瑾瑜,你要记得,你还有师傅,还有师兄,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跟我们说,知道么?”项老太医心疼地说道。
徐瑾瑜眼眶含泪,起身走到师傅身边,抱住了他的胳膊,哽咽道:“师傅,有你们真好,我再也不是一个人了。”眼泪又扑簌簌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