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窝在项桓的怀中,困得闭着眼说道:“项秋那跟男娃一般的性子,也不知人家受得了不。”
“我觉得我们秋儿挺好的,谁说女子就要温温柔柔的。”项桓低喃道。
油灯即将燃尽,只见那火苗摇曳、扑闪,然后慢慢熄灭,房内彻底陷入黑暗,只有那窗缝透出一丝雪夜微光。
从下午就开始下的雪也终于停了,吹了一日的风也不再呼号,屋外一片雪白,明月悬空,万籁俱静,陷入沉睡。
大雪之后便是天晴,骄阳从天际慢慢升起,温暖的日光倾泻而下,在白雪之上折射着亮光,耀眼地让人睁不开眼睛。
雀儿也抖着翅膀飞上枝头,落上屋檐,时而歪头掀翅啄着身子,时而舒展翅膀理着羽毛,呼朋引伴、叽叽喳喳地叫着,为清晨增加几分热闹。
当太阳高升之时,早朝已经散去,文武百官则是三三两两地往殿外走。
太子嬴驷身着玄色朝服,跟在秦君身侧,两人一起往书房走去。
“公父,今日儿臣有一事相求。”到了书房后,他说道。
秦君被宫人扶着坐下,略带惊讶地问:“哦?你回咸阳后,这还是第一次与我说有事相求,坐下来说。”
他看着眼前星目剑眉、立如青松的儿子,眼神中透着欣赏,如果看这几日朝会的表现,驷儿确实如暗卫所报那样,这些年并未荒废学业,也未因被流放而一蹶不振。
反而因为他这些年的经历,他在有些问题上的见解比那些臣子更为深刻,更贴近秦国的实际。
可是接他回来之后,驷儿只报喜不报忧。他说自己为了体察民情,化作游学士子走遍了秦地,赏遍了山川河流,看遍了秦国美景,收获颇丰。
这听起来似是十分地恣意洒脱,但是他知道这并没有驷儿说的那么轻松。就看那布满伤口和茧子的双手,还有那晒成古铜色的硬朗面庞,便知他为了生活和百姓一样劳作也是吃了苦的。
但是,回来之后他却从未向自己诉过苦,也没有向自己提过什么要求,只是说全都听公父安排。
今日,他说有事相求还真是第一次。“驷儿所求何事?”秦君见太子在面前坐定,问道。
嬴驷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公父,沉声道:“我想求公父封赏一人。”
“何人?”
“在徐家沟我遭遇刺杀时,救我的那个人。”
秦君惊讶地问:“你不是说那个女子当时为了拖住刺杀之人,和人同归于尽了么?”
嬴驷端正地坐着,解释道:“我当时以为她没了呼吸,便把她埋了。在前两日我派李肃去了徐家沟,想着她救了我一命,为了报答恩情也不能让她的尸骨就那么在崖底,应该把她跟她的父母葬在一处。可是李肃说,他去找了发现她当时并没有死,而且还被人救了。”
秦君听罢眉毛舒展,长叹了一声后说道:“还真是善有善报啊,她舍身忘死救你一命,后来又被别人救,是该封赏,那女子叫什么,现在何处?”
“名叫徐瑾瑜,按李肃查到的消息,她现在在河西军营,是一个军医。”嬴驷答道。
秦君听到这个名字,震惊地问:“你是说徐瑾瑜?那不是项老太医的新收的徒弟?”
嬴驷疑惑问道:“公父也知道她?”
秦君展眉一笑,皱纹更深了,朗声道:“这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她可是个人才呐。”然后他对身边的宫人说道:“去把书架上的两个匣子拿过来。”
宫人将那两个匣子放到书案上后,打开了盖子,秦君从一个匣子里拿出几卷书简,然后又从另一个匣子里拿出一封帛书。
“正好今日要处理的事务不是很多,你我二人便说说这个女子,你先看项老太医送过来的书信。”秦君将那几卷书简推到嬴驷的面前。
宫人见秦君挑完,便先将匣子拿到一边,宫女给秦君和太子端上两盏热茶。
嬴驷拿起一卷书简,打开绳子后开始看上面的内容。
秦君则端起一杯热茶,小口啜饮,手上拿着那封帛书又看起来。这封帛书他已看过多遍,但是听驷儿说徐瑾瑜就是救他之人,他还想再看一遍。
嬴驷看完几卷书简,精神振奋,赞叹道:“人民医塾,培养人民医士,造福天下人民!说的真好,还有这个建医塾、医馆、药馆的计策,可以为大秦培养源源不断的医士。这样培养的医士不仅补充个地方医署和军营的空缺,还可以充实到民间让更多百姓受益。”
“另外按她说的,建医馆、药馆的所得盈利,可以支持医塾的开支,可以救助穷苦的患病百姓,剩余的还可以充盈国库。公父,我觉得徐医士所建议之事,大有可为!”
说罢他还意犹未尽地看着书简,继续说道:“这个徐医士,在徐家沟之时就常常帮助那些穷苦的百姓,虽然她是个孤女,生活也很辛苦,但是定期去附近村子给别人看诊,遇到家中穷苦的,医治也不收诊金,实在推辞不过便收一些农户家里的东西,于是经常背着药箱出去,背着些青菜、柴火或者土货回来。”
说起这些,他的嘴角不由得翘起来,冷峻的面容也变得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