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木药箱被掀翻在地,里面的草药散落的到处都是。刘大夫慌乱地去捡,却被恼羞成怒的一群人,狠狠踹了几脚解气。
葡萄赶到时,一群人已扬长而去。
刘大夫脸上青青紫紫,葡萄伸手去搀扶他,刘大夫连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葡萄。他垂眸看着地面,直到把所有散落的草药,收到红木药箱里,才长舒一口气。
直到此刻,刘大夫才意识到,自己脸上、身上的伤痕。他痛的龇牙咧嘴,还不忘记同葡萄道谢。
葡萄指着刘大夫脸上的伤,问他要怎么处理。
刘大夫拍着红木药箱:“不必着急,我有药的。”
葡萄见刘大夫年岁不小,被人欺负过后,整个身子摇摇欲坠,看起来煞是可怜。葡萄心一软,便让刘大夫坐在他们马车附近,有杜小少爷的护卫在那里,其他人不敢再欺负刘大夫了。
刘大夫借来一面镜子,自顾自地给自己上好了药。他的脸上,糊着各种黑色的草药,让人不敢靠近。
到了用膳时,刘大夫周身什么都没带,他只听闻要打仗了,就匆匆地离开了家里。刘大夫连件衣裳都没有收拾,银钱更是一点都没带,只顾着拿自己的药箱。这会儿,其他人都起火做饭,囊中羞涩的,就捧着带在身上的烧饼、馒头,吃个痛快。
刘大夫默默咽着口水,抱紧了怀中的红木药箱。
一个烤的金黄酥脆,洒着焦黑芝麻的饼子,被递在了刘大夫的面前。
他反应过来时,手已经牢牢地抓住那张饼子。刘大夫抬起头,看见了葡萄离开的身影。
他急切地把饼子塞到嘴里,吃的急了,就跑到附近的小溪去捧口水喝。
刘大夫吃罢饭,才有闲暇和附近的人,打听葡萄的名讳。
听到葡萄的名字时,他眼睛一亮,连忙追问道:“是哪个程葡萄?可是江北大营里的那个?”
对面那人,想了想道:“好像是从江北大营出来的……”
他话刚说出口,就见刘大夫低声喃喃道:“果真是缘分。只是不知,谢世子怎么会轻易地放她离开,难不成是当真想通了……”
刘大夫不相信,谢陵当真能对葡萄放手。若是谢陵是如此豁达大度之人,他怎么会宁愿日日喝下苦涩难闻的药,也要亲近葡萄。
唯一可以说服刘大夫,谢陵让葡萄离开他的身边的原因,就是这场边关之乱,异常凶险。谢陵担心葡萄继续留在兵营,会有性命之危,他才情愿松口,让葡萄离开。
自从月夜下,恬姐儿问过那番话后,葡萄想起谢陵的时间,越来越久。她觉得自己是恨谢陵的,不过常年不见面,让葡萄逐渐忘记了谢陵的模样,那份恨意,变成了平淡。可是如今,心底的恨意,又开始涌现出来。
葡萄开始怨恨起谢陵。
他把自己送出去江北大营,用这样来保全她的法子,便会以为自己会感恩戴德,将过去种种,都忘记吗。
不,绝不会。
谢陵带给她的痛苦,岂止是这一点点的好意,就可以轻易抹平的。
葡萄这些日子,闭上眼睛,总会想起昔日在长安城的日子。那样一双双眼睛,在低低地俯瞰着她,眼底是一片轻蔑。
而满脸冷漠的谢陵,就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嗤笑着葡萄,嫌弃葡萄的出身。
忽然,谢陵又变了模样,他乌黑的眼睛,像被打碎的镜子,破碎不堪地看着葡萄。
他说:“你走罢。你不是一直想要离开我吗,现在——正如你所愿。”
葡萄冲上前去,她攥紧谢陵胸前的衣裳,质问着他。
“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一番话,对你心生感激吗。”
葡萄睁圆了眼睛,直直地看着谢陵。
她声音清脆笃定。
“不,我绝不会的。”
谢陵唇边带着苦笑,他将葡萄牢牢地抱紧。葡萄不想让他亲近自己,抗拒着谢陵。可是当葡萄真的把谢陵推开时,那张脸,却变幻成了秦廷玉的模样。
秦廷玉做出谢陵的姿态,问道:“葡萄,一个谢陵,当然不值得让你原谅。可,我是秦廷玉……”
“不,不是。”
葡萄向后退去,转身便坠落入了万丈深渊。
葡萄醒来时,周围一片寂静。在她旁边,是恬姐儿安静的睡脸。葡萄轻轻抚着自己的胸口,好半天才平复了躁动不安的心跳声音。
葡萄依偎在马车内的木板上,冰凉的触感,让她脑袋稍微变得清醒。
她恨谢陵吗,当然。
……但她没有想要谢陵去死。
对葡萄而言,她再讨厌一个人,也不会盼望着,对方会突然的死掉。
只是,梦中那张脸,为何把谢陵和秦廷玉的脸,重合在一起。
天刚蒙蒙亮,葡萄就起身接水洗漱。
刘大夫也在小溪边,他依旧像是捧着宝物一般,抱着那个红木药箱。
葡萄经过时,悄悄地望了一眼。刘大夫这样珍惜那个红木药箱,难怪其他人会以为,里面藏了许多银钱。
葡萄正想着,刘大夫突然唤住了她。
葡萄看向刘大夫,便听到他道:“葡萄姑娘?”
葡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