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四处流亡的鄞城人中,有乱民作祟,抢夺百姓银钱,欺男霸女。本是因为洪水失去依靠的可怜人,却一味施展暴行,惹得鄞城周围的城中,百姓怨声载道。陛下见洪水之事,谢陵处置的周全,尽力保全了鄞城人,不让洪水牵连到其他城,便下令让谢陵赶赴其他城中,平息动乱,惩治乱民。
谢陵年纪虽轻,却是这场平息的主力。皇帝给了他一只兵,用于捉拿乱民。按照旨意,谢陵可以挑选几人同去平息乱民,他选了几个行事沉稳的。谢陵犹豫片刻,又在出行的名单上,加上了谢淮波的名字。
旨意下来后,谢秦氏自然是心中挂念。乱民的暴行,谢秦氏在长安城也有所耳闻,那些人手上沾染了人命,如今是多活一天都是平白地挣来的,便毫无顾忌,为非作歹。谢秦氏抹着眼泪,暗道其他几个城中的县尉无用,连个乱民都惩治不了,连累谢陵奔赴至此。但谢秦氏心中再千百般不舍得,也不能违抗旨意,拦着谢陵不让他出行。谢秦氏只好让府中的丫鬟们,打点好行李包袱,又好生叮嘱谢陵,万事安全为重。
谢国公对谢秦氏的妇人做派,颇有些看不过去,便道:“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能因为贪生怕死,便畏畏缩缩,待在家里享福。让他出去平息乱民,是陛下的恩典,你该欢喜才是。哭哭啼啼的,尽是妇人之仁。”
谢陵不去看谢国公,只生硬地对谢秦氏说道:“我不会有事。”
谢秦氏含泪点头。
乔姨娘得知谢淮波也要去,而且此事还是谢陵亲自点的人。一时间,乔姨娘脑袋里冒出来许多阴谋诡计,想着谢陵是不是故意带着谢淮波,好在半路设计陷阱。又或者,谢陵接着乱民做乱,让谢淮波冲在前面。到时候,谢淮波是死是伤,都是乱民的错,和谢陵无甚关系。
这些念头,在乔姨娘脑子里浮现,直将她吓得一身冷汗。乔姨娘劝谢淮波称病别去,却被谢淮波拒绝,只道:“姨娘不要自己吓自己。兄长点我前去,是为了我好。哪个功劳不是自己挣来的,你若是让我整天待在府中,倒是一辈子安然无恙,但也是一事无成。姨娘若是为了我好,便不要再说这些话。名字已经定下了,我不去便是违抗陛下的旨意。姨娘拦是拦不住的,到时被旁人听到的,传到陛下耳朵里,还会落了个难堪,好没意思。”
临到出发,乔姨娘心中还在打着主意,她本想向谢国公开口,但听到谢国公的一番话,乔姨娘顿时也歇了心思。
乔姨娘给谢淮波打理着衣裳,口中不忘记叮嘱道:“出门在外,你可要小心点。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敬重你兄长,也要提防着点。他若是让你冲锋陷阵,直面那些乱民,你可要想好如何抽身,莫要呆愣愣地往前冲去……”
谢淮波脸上满是无奈,叹息道:“姨娘。”
谢陵唤了谢淮波一声,便翻身上马,旗帜凛凛,整齐划一的士兵跟在他的身后。
谢陵一扬鞭子,骏马蹄下便扬起阵阵尘土。
……
客栈紧闭着大门,这几日的气氛越发压抑。葡萄听孔六道,街上偶尔有出门的人,刚出来不久,就被乱民掳走。他们所在的城,是几座城中,沦陷最为严重的一个。县尉被乱民捉了起来,乱民俨然将衙门当做了他们驻扎的地方。
葡萄待在客栈中,吃穿还算不愁。客栈中米面都是足够,后院中还有单独开辟出来,栽种蔬菜瓜果的地方。
可饶是如此,葡萄仍旧心中不得安稳。昨夜,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从后院墙壁传来的。葡萄心中害怕,便叫醒孔六,一起去查看。谁知,竟是乱民想要跑进客栈中,孔六当即拿出竹竿,在上面绑上刀刃,刺跑了乱民。今日,孔六他们,又忙着在墙壁上面,扎上些锋利的瓷片。这样,纵使没人及时发现乱民,等到那乱民想要翻墙过来时,手掌只要碰到墙壁的瓷片,就会被扎的鲜血淋漓,再进不来了。
葡萄遵循小关大夫的叮嘱,每日吃上一盅银耳桂圆羹,身子好了许多。她抚上小腹,那里隐约隆起细微的轮廓。葡萄一想到,这里有着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心中便柔软的一塌糊涂。
葡萄想着,她吃了这么多的苦,定然要将所有的好的甜的,都给腹中的这个孩子。
葡萄抬眼,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只希望孩子出生之前,一切能够恢复过去安静平和的日子。
……
喧闹声音吵醒了葡萄,她睡醒惺忪地睁开眼睛,朝着声音的来处走去。
孔六和几个伙计,正兴致勃勃地说着话,桌上摆着几坛子酒和下酒的小菜。一看到葡萄,孔六眼中闪烁着亮光,语气欣喜道:“朝廷派人来了,要惩治那些乱民,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很快就要过去了。”
闻言,葡萄亦是十分欣喜。城中的县尉,连人都被乱民捉住了,自身难保,再指望着县尉救他们这些百姓于水火之中,无异于是痴人说梦。朝廷既派人平息乱民,想来定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日便能还城中一个安稳。
城中其他战战兢兢的百姓,也都或早或晚地听到了这个消息,都是异常欣喜,眼巴巴地等着朝廷派的平乱之兵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