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与我一同回部落,定然能洗刷冤屈,好生报仇。兄长机敏聪慧,又勇猛无比。父亲在时,就常常夸奖兄长是部落独一无二的雄鹰,肯定能夺回……”
乌黎神色恹恹,抬头看天,见有几缕曙光,从漆黑的夜幕中浮现,便阻止了卓尔的畅想:“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要留在这里。”
卓尔不敢相信,失声喊道:“留在这里,做低微卑贱的奴隶吗?”
乌黎眸子淡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本就是奴隶。”
被部落驱逐,成了无家的异域人,后又被马商捡走,烙上了奴隶的印记。
卓尔看着乌黎外袍衣襟处露出的朱红色,伸手扯出一块布帛,黑漆漆的眼珠子轻转,想起了兄弟二人初见面时,被乌黎揽在怀中的女子,出声试探道:“兄长莫不是为了那柔柔弱弱,风吹便倒的中原女子,才情愿留在中原的罢。”
乌黎伸手,将卓尔手中的布帛扯回,淡淡警告道:“不要胡说。”
“我只是说过,不会逃跑,便不会失言。”
卓尔面上露出讽刺的笑,显然不相信乌黎的这番说辞。
对于中原人,卓尔全然无好感,即使宝扇面容柔弱,瞧着人畜无害,但卓尔没有亲近之心。
“对待中原人,还讲什么信用?在部落时,我就听闻中原女子手段奇多。尤其擅长笼络人心,将我们异域男子耍的团团转,恨不得将心都奉上。
却没有想到过,兄长也会落入中原女子的陷阱。”
那赤红的布帛,仿佛灼伤了卓尔的眼睛,他口不择言道:“这艳丽的颜色,定然是那娇滴滴的女子给兄长的罢,惹得兄长如此珍重。
既然兄长愿意为了中原女子,舍弃相同血脉的兄弟,我也无法阻拦。”
卓尔冷哼一声,脚步移动,与乌黎拉开了距离。
这是在部落时,卓尔惯用的伎俩。卓尔是首领最小的儿子,行事颇为任性,只顾虑自己畅快,从不考虑旁人。
过去在部落中,乌黎不愿与他计较,此刻卓尔便故技重施,妄图让乌黎服软,随他返回部落。
但乌黎没有流露出妥协的神色,轻轻颔首:“长大的鹰隼,会被推下悬崖,学会扇动翅膀。
你早已经不是小孩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即使卓尔想要当部落首领,取大兄长而代之,乌黎也并不觉得诧异,只是他不会插手。
将卓尔从奴苑救出来,是乌黎为了兄弟情意,不忍他受苦受难。
但乌黎不是操心的老鹰,始终将幼鹰护在身边。
天边逐渐浮现鱼肚白,乌黎不再犹豫,转身离开。
看着乌黎远去的身影,卓尔眼眶发红,暗道:大兄长变了,卓尔并不难过。因为他清楚大兄长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是乌黎变了,卓尔却觉得心中无比酸涩。
卓尔尚且记得,幼时他抚着乌黎异瞳,说「这是珍珠宝石」,惹得满堂大笑,连素来冷淡的乌黎兄长,澄净的眼眸中也浮现出柔意。
可到了中原,一切都变了。
卓尔愤愤离开。
奴苑中,发现卓尔不见以后,引发了极大的骚乱。
看守人更是怒火中烧,无法相信浑身没有丁点力气的卓尔,是如何翻过重重高墙,逃出奴苑的。
看守人吩咐着奴苑众人,全力寻找卓尔的踪迹。
但眼前,还要一件更为紧要的事情,那便是今日,便要将驯养好的奴隶,送到安宁郡主府上。
原本定下的是面容精致,性情乖顺的卓尔。
如今卓尔跑掉了,其余奴隶在看守人眼中,粗鄙不堪,怎么能比得上卓尔,贸然献出去,恐怕会被安宁郡主觉得,敷衍了事。
看守人来回踱步,思量之下,脑海中冒出一副更为精致的面容,他忙赶去安宁郡主府。
听闻奴苑进献的奴隶,样样都好,最重要的是,模样精致乖巧。
巴达自从进了郡主府,过上了和从前截然不同的日子,可巴达深知。
如果见了新奴隶,外表蛮横的他,定然成了弃子。如今的种种优待,都成了新奴隶的。这如何叫巴达甘心。
在听到奴苑看守人,向安宁郡主贴身侍卫禀告,声称新奴隶逃跑时,巴达心中顿觉畅快。但很快,巴达便笑不出来了。
不等侍卫质问,看守人忙道:“不过有其他奴隶,相貌比起卓尔,有过之而无不及。”
侍卫显然不相信,若是有此人,奴苑早就禀告郡主邀功了,还会藏到现在。
看守人忙道:“此言千真万确,但是这奴隶,并非奴苑的人,而是被马商养着……”
侍卫挥挥手:“那还不快带去奴苑,若是郡主去了,见不到人,你可要担着怒火。”
看守人忙应是。
宝扇给乌黎送饭时,乌黎已经醒来,赤红的布帛还完好无损地系在他的手腕上。
这次的膳食,乌黎没有打翻,他好好地用完了。
像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在置气,宝扇始终低垂着眉眼,不去瞧乌黎,也不与他讲话。
乌黎唇角轻扯,因为伤口被牵动,发出轻呼声。
宝扇眼睫轻颤,也顾不得生乌黎的气,指腹轻轻摩挲着乌黎的手腕,为他涂抹药膏。
但瞧着乌黎冷静的眼眸,宝扇此时哪里不明白,这可恶的奴隶,又在作弄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