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扇瞧见了那双长靴,似有所感,便怯生生地抬起头来,见到果真是陆渊回时,柔声唤道:“大人,你怎么来了?”
陆渊回只扶着宝扇一只手臂,便将她从地面带起,他看向旁边的珍珠,视线落到宝扇手中的福纸。
珍珠屏住吐息,她听闻过锦衣卫的名号,也知道陆家少爷,是锦衣卫指挥使,统领众多锦衣卫,手段狠厉。
但今日,是珍珠头次见到陆渊回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一面,看着……比府中的少爷还要不近人情。珍珠还记得刚才,陆渊回手起刀落,便砍断了想逃跑的那人双腿,如此血腥的一幕,令珍珠胆战心惊,她盯着那柄绣春刀,仿佛下一瞬间,陆渊回便要拔出来,面无表情地取人性命。
但陆渊回只是沉声道:“公事。近来不太平,尽早回去罢。”
说罢,陆渊回便将手中的薄纱,塞到宝扇柔荑之中。
宝扇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翻找身上,见没有帕子,便轻声叹息,走到陆渊回面前。
她踮起脚尖,鼻尖几乎贴到陆渊回的脸庞,柔袖中带着阵阵香风。
虽然不甜腻,但几乎要将人溺死其中。
陆渊回眸色沉沉。
宝扇的指腹,擦过陆渊回的脸颊,肌肤触碰到那带着热意的鲜血时,身子不禁一颤。
但宝扇还是耐心地擦拭了陆渊回脸颊处的血痕。
虽不能擦拭干净,和脸上挂着鲜血相比,便没有那么骇人。
陆渊回离开后,宝扇才展开手中的薄纱。
虽然完整无缺,但已经沾染了陆渊回掌心的血迹,定然是不能用了。
第219章 世界九(十六)
—身明黄衣裳,其上描着栩栩如生的蛟龙,天子刚从听政殿回寝殿,正巧在殿前伺候的小太监不懂眼色,巴巴地迎上去,询问天子可否需要招人侍寝。天子满脸怒容,踹了小太监一脚,听着那小太监压抑的痛呼声,却是看也不看地走了进去。
内侍虽然陪伴天子多年,但此时也是屏住吐息,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直到侍卫赶来,在内侍耳边私语了几句,内侍面上一松,才拱手走上前去。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陆渊回求见。”
天子沉声道:“唤他进来。”
内侍连忙将陆渊回迎了进来,姿态分外恭敬,想着如今朝中唯有陆渊回能消散陛下的怒火。
陆渊回站在堂下,在天子凛冽目光的打量下,丝毫不显惧色,他将擒拿犯人及审讯—事,都如实呈上。陆渊回声音平缓有力,不似普通的少年郎君—般清俊,带着令人心中安定的沉稳。
天子听罢,原本紧皱的眉峰舒展开来,丝毫不吝啬地称赞道:“朝廷上下,只有陆卿,为朕的忠臣!”
不像那些派别林立的大臣,只仰仗几位老臣行事,事事遮掩,呈现到他面前的,都是精挑细选,删减—番才看到太平景象。
闻听此言,陆渊回并不居功自傲,神色仍旧淡淡。
天子见状,越发觉得陆渊回和身后的—众锦衣卫,才是忠心耿耿,至于其他人,都是各怀心思罢了。
天子将陆渊回唤道身前,沉声叮嘱道:“还有一事,需要你去办……”
陆渊回暂需离开京城,便将北镇抚司的事宜,交给陈璋。
陈璋将装着轻便衣裳的包袱,递给坐在红鬃马上的陆渊回,—张明黄色的纸张,从包袱中掉出。陈璋俯身捡起,面露惊讶道:“大人不是从不信鬼神,怎么还会求这平安符?”
陆渊回伸手接过,不欲和陈璋解释。
陈璋又道:“大人离京,途径陆家,可否替属下捎些物件,带给宝扇姑娘?”
陆渊回挑起眉峰:“是何物?”
陈璋轻声叹气:“是东城庙中的福纸,宝扇姑娘说此间庙最有佛气,她便想求些福纸,烧给魏茂。
只是此庙香火旺盛,每次宝扇姑娘到了庙中,便没有了福纸,她这才央求我,顺便帮她带些回来。”
陈璋打量着陆渊回的神色,补充道:“若是大人没有空闲,属下自己去送,也是应该的……”
陆渊回却伸出手,说道:“拿来罢,顺道而已。”
红鬃马停在陆家门前,陆渊回将马绳递给门房,抬脚径直朝着宝扇的院子走去。
但此处空落落的,不见宝扇的身影,只有丫鬟珍珠坐在林下,合眼小憩。
珍珠本就没有睡着,听到声音便匆匆醒来,见到是陆渊回,心尖微跳,忙福身道:“少爷。”
陆渊回问她:“宝扇去了哪里?”
珍珠垂首回答:“宝扇姑娘去了小佛堂,是去祈福念经。”
陆渊回转身离开,还没到小佛堂,便在荷花池旁看到了那纤细柔弱的身影。
此刻日头正盛,暖融的日光扑洒在宝扇素白的衣裙上,宛如点缀了细碎的金光。地面上摆着—叠福纸,宝扇却目光悠悠地看着荷花池水中的那张—一或许是被风吹散,飘落在池水中,已经浸出了水痕。
福纸距离宝扇并不算远,她便找来一根树枝,轻轻挑着那漂浮在水上的福纸,试图将它拿回来。
树枝上梢生出的枝桠,勾到了福纸的边缘。
宝扇原本紧绷的柔唇,微微露出了清浅笑意,她双眸睁圆,连一瞬都不敢放松,唯恐力气大了,划破了水中的福纸,又担心力气小了,让福纸挣脱树枝,随着水流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