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了一眼,正是周燃。
周燃将头发剪成了板寸,寓意着从头开始。穿搭也比以前正经了许多,抛弃掉了玩世不恭的摇滚嘻哈风格,该换成了沉熟稳重的西装革履。
此时此刻,他身穿白衬衫,打着灰色领带,黑色西服裤配黑色皮鞋,左臂上搭着西服外套,右手中拿着车钥匙。
工作了一整整天,他的神色中充满了倦意,步伐也有些虚浮。
领带像是紧箍似的紧紧地勒着他的脖子,让疲惫的他越发呼吸困难。
他抬起了拿钥匙的右手,用力地往下扯了扯领带,顺势把衬衫最上方的那颗纽扣解开了,同时在心里骂了句:也不知道是那个操蛋玩意儿发明了衬衫和领带这种要人命的东西。
然而就在这时,车库里的照明灯在一瞬间尽数熄灭了,就连监控也随之而停。
黑暗骤降,周燃的脚步猛然一顿,身体也跟着僵硬了一瞬,扯领带的右手茫然又无措地举在了胸前。
偌大的地下车库内没有任何光源,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周燃猜测,很有可能是外面的暴雨毁坏了车库的电路。
一时半会儿肯定抢修不好。
他有些恐惧黑暗,不敢再朝前走,紧张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喊了声:“有、有人么?”
回答他的只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冰冷阴风和自己的回音。
“真他妈的点背!”周燃气急败坏地咒骂,正准备拿出手机照明的时候,左边的墙壁上忽然亮起了一片光。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去,瞬间面无血色。
黑暗中,那面平整的白色墙壁犹如影院内的屏幕一般,完美的承载了不知从何处投射过来的光影。
那不是一张静态的影像,而是一段动态的视频。
是他一年多以前在酒吧被几个男人侵犯的视频。
紧接着,他右侧的墙壁上也被投放出了这段视频,继而是天花板上和脚踩的地面上……
他被这段不堪入目的视频包围了,像是一只被抓入牢笼、无处可逃的鸽子。
那段绝望又屈辱的回忆和经历再度重现,痛苦叠加,人格和尊严再度被碾压,周燃的心理防线在瞬间溃不成军。
他先是惊慌失措、崩溃羞耻,继而是恼羞成怒,怒不可遏、撕心裂肺地冲着空旷的车库歇斯底里地咆哮:“谁?是谁?出来!出来!!!”
“哈哈哈哈哈,你也会愤怒呀。”
女孩的笑声和讽刺之语从不远处传来,周燃越发愤怒地咆哮:“谁?”然而当他看清女孩的容貌之后,浑身一僵,如遭雷击。
女孩的身形窈窕、纤细;乌黑的长发扎成了马尾,在脑后高高束起;眉宇十分精致,明艳却不俗气,清秀莹润的仿若一株纯洁的海棠花。
她的白皙挺巧的鼻尖上,长着一颗黑色的小痣。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染了红色血迹的连衣裙。
她眼眸漆黑,目光含笑,一步步地朝着他逼近,笑吟吟地说:“五年了,你欠我的,也该还回来了。”
周燃的面色在瞬间惨白如纸……她来索命了、苏七棠来找我索命了。
周家人笃信鬼神,周燃更是心里有鬼,几乎要被吓哭,双唇更是颤抖不已:“不、不是我!不、不是我!和我没关系!真的和我没关系!”他一边冲着“女鬼”求饶,一边不断地往后退,却因为腿抖而跌坐在了地上,努力起了几下却没能起来,不停地摔跤,最后只好手脚并用地坐在地上往后退。
“苏七棠”再度盈盈一笑:“怎么没有你呢?我见到陆靖了,他告诉我了,只剩你没有下来了。”
周燃的身体抖如筛糠,冷汗直流,内心越发惶恐惊惧……陆靖死了、陆靖下地狱了、轮到我了、现在轮到我了、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他一边摇头一边惊恐大喊:“不!不是!不是!不是只剩我了!不是只有我!”他一边喊,一边坐在地上用脚往后蹬,突然间,他的手掌压到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张照片——女孩身穿白色连衣裙,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倒在了血泊中,搭在腹部的右手中握着一把蝴蝶-刀,放在地上的左手手腕上被割开了一条深刻的刀口。
“苏七棠”再度开了口,语气阴沉,满含怨怒:“是你们,给了我这把刀!”
“不是我的刀!不是我的刀!”周燃颤抖着、惊恐着、歇斯底里地放声大喊,“是傅庭旭的刀!一定是傅庭旭的刀!是傅庭旭杀了你,是傅庭旭逼我干的!和我没关系!是傅庭旭!”
……
一直到凌晨两点,夏黎桐也没等到祁俊树的回复,发微信不回,打电话还不接,令她越发的焦虑了起来。
窗外的雨势渐小,最终停息,夜色越发的静谧了起来。
万籁俱寂之中,夏黎桐忽然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不是错觉,她很肯定是淘淘在哭。
小家伙该喝夜奶了。
过不多时,哭声就没有了,显然是已经吃上了。
夏黎桐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去干点什么缓解焦虑才行,不然实在是太难受了,总感觉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帮不上一点忙。于是她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拖鞋,离开了房间。
孟西岭的房间关着门,有微光从门缝中透出。
夏黎桐悄悄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伸出了手,无声无息地将房门推开了一条小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