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全宝路上跟柳招娣轮流换手举的，现在两人的手还僵着，一动就麻。
杨瑞月对着灯笼念叨了几句到新家之类的吉祥话，随后将手里最后一点纸钱往门外一扔，顿时所有的纸钱都烧了起来，从门口开始，一路往他们回来的路烧。
纸钱不过一点点，很快就烧成灰烬，落到泥土里，明天就看不见。
“来时路难，前途有望，大步向前，莫要回头。”杨瑞月像唱丧戏的角一样喊了一声，就是在告诫进门的亲人，别回头了，日后你们就是这家的鬼，前方定是更好的人家。
唱完后杨瑞月转身对马全宝说：“这样就算同意在你们家安定下来了，不过还有后面的步骤，坐下来我跟你们慢慢说。”
马全宝让杨瑞月稍缓，他得去修一下门，昨天的门是被杨瑞月硬按回去的，不牢靠，要是别人过来，肯定就把门推掉了，他得修一下，还有柳招娣跟马福阳，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大半夜还不吃，等会儿说不定撑不住。
于是杨瑞月跟马福阳在大堂里陪灯笼跟那对纸人姐弟，马全宝修门，柳招娣去做饭，然而现在也做不了什么，他们都被关了一天，没领粮食，白天更没拿到工分，现在家里的食物完全就是拼拼凑凑，看看多加水能不能吃饱点。
等他们忙完回来，天都亮了，两个纸人靠着灯笼坐在一起，看起来没有白影时候恐怖，可可爱爱的。
柳招娣先端来吃的，她有些无奈：“家里实在没东西了，月儿姐，将就吃点吧，今天我应该可以去上工，白天就能领到食物回来了。”
“我没关系的，康欣宁，你们要吃吗？”杨瑞月笑了笑，拿过碗给自己舀了点野菜汤，好的蔬菜都放不了这么久，就剩□□的野菜可以凭借顽强的生命力活好几天。
准备去端狗尾巴草饼的柳招娣愣住，就着围裙擦擦手：“啊？他们能吃吗？是不是我该拿个小碗、小杯子过来？”
两个小纸人摆摆手，大一点的那个说：“不用哦，谢谢你。”
小纸人这么看着不是多恐怖的东西，柳招娣胆小却不觉得害怕，她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还是准备点吧，我去给你们拿个小碟子。”
说完，柳招娣跑走了，完全没留给姐弟俩拒绝的机会。
马福阳拿着草饼，低声说：“其实我妈她想要个女儿的，但是后来怎么都怀不上，有弟弟妹妹的话，她会很开心的。”
每家都有每家的不如意，杨瑞月看到的事情多，看在过往交情的份上，自然希望给马家跟康家姐弟都安排到相对来说比较好的结局，前者是交情，后者是怜悯。
一方想要孩子，一方想要父母，正好是互相都不会介意且希望拥有的东西。
杨瑞月喝了口微苦的野菜汤，没说话。
后面柳招娣还是给康家两姐弟都准备了一个小碟子，平时装调料用的，给他们两个小纸人用刚好，还有一些已经很久没用小酒杯给他们装汤，马全宝不喝酒，酒杯是他去世父亲的，闲置这么久，现在终于派上用场。
纸人尝试了一下，发现自己真的能吃，纷纷震惊地看向杨瑞月。
杨瑞月慢吞吞啃饼子，见他们看向自己，就解释说：“我也是纸人，给你们剪个差不多的身体很简单的，虽然不能做到我这个程度，但你们可以像小孩儿一样吃东西、睡觉和说话，再多就不行了，留在人间也不能为所欲为，小心点儿别被阴差盯上。”
“谢谢，我们明白的。”康欣宁小声道谢，她觉得，能遇见杨瑞月真的太好了，还以为……这样的日子，得等下辈子了呢。
简单吃过饭，杨瑞月趁着马全宝一家还有精神，赶紧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说了。
“首先，这还不算结束了，你们只是迎了他们进门，后面还有认亲的仪式，考虑小宝说的，现在不能搞这种封建迷信的事情，所以呢，我建议你们跟葬礼一块办了。”杨瑞月放下碗后大声宣布下一个流程。
马全宝轻咳一声：“咳咳，月儿姐啊，都封建迷信了，葬礼也是不太给办啊，就算是办，也只是偷偷办，比如说……找个不被人知道的地方，偷偷埋掉，然后立个碑，只有自己知道就算了。”
杨瑞月点点头，伸手摸摸纸人的脑袋：“我知道，但是他们有个非常特殊而且大家都不会阻拦的地方——他们一家的死，镇上每个人都有一点点责任。”
换句话说，但凡这个镇子上有点良心的，都不会阻止马全宝为姐弟俩办葬礼，他们的父母已经保持沉默了，当年其实还能办葬礼的，但姐弟俩太小，又不好声张，完全是匆匆下葬。
古话说入土为安，那样毫无规矩地下葬，跟杀人埋尸没有任何区别。
马全宝听后皱起眉头，思索半晌，说：“你说得对月儿姐，不过这需要点时间来安排，首先得把镇长拉下马，然后趁新书记来之前，鼓动乡亲们给他们一家都讨个公道，没有镇长副镇长和镇书记，就是副书记做主，他今年五十九了，基本不管事，碍于压力，葬礼应该能办起来，还有就是，葬礼跟认亲都讲究个良辰吉日，我怕时间有点长，赶不上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