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军叹了口气，视线望向远方，可那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施义见他没有斥责自己半夜不睡觉出来乱逛，胆子也大了起来，主动道：“几个月前交战犹嘉沂还败多胜少，如今情况却反了过来，军中的兄弟们心头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安。”
就怕哪天长陵关守不住，让犹嘉沂冲破防线进城烧杀抢掠。
长陵关若是守不住，遭殃的不仅仅是怀沙县。
李将军转头看他：“你有什么想法，直说便是。”
施义犹豫片刻，还是老老实实道：“我怀疑军中出了内鬼。”
这可不是随便就能说出来的话。
李将军眼神锐利，试下一片黑暗却能看到他肌肉抽动了一下的半边脸：“继续。”
索性话已经说出口，施义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犹嘉沂怎么可能未卜先知我军的战术，一次两次可能是偶然，但这几次战役明显他们有备而来，除了内鬼，我想不到别的解释。”
“如果是普通士兵，定然不能接触到战略布局，只能是中上层的将军们……李将军，属下不是信口开河，只是这几次败得的确蹊跷，不少弟兄们都觉得有问题。”
他们只是觉得犹嘉沂赢得太邪门，暂时还没有往内鬼上想，但若是再多败几次，恐怕到时候所有人都能想到这一层。
届时军心涣散，那可就难办了。
他能想到这一点，李将军自然也能想到。
只是他领兵打仗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差错，他手下那些兄弟都跟了他很长时间，没理由会现在出卖情报，向犹嘉沂投诚。
李将军从年轻时候就在长陵关驻守，那时他还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一步一步靠军工累积，才爬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李将军出身贫寒，没有读过多少书，但他天生对战场就有一种直觉，世人都说他用兵如神，但靠的也不过是这么多年下来累积的经验。
他手下那些将领全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十分清楚兄弟们的为人，但如今这个情况正如施义所说，除了内鬼想不到别的情况。
李将军深深看了一眼施义：“你倒是敏觉。”
交战的时候总是冲到前方，身手不错又有头脑，这种好苗子，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军中的中流砥柱。
这正是他看好施义和孙选的原因。
这二人和自己年轻时候很像，但却比自己机灵许多。
他已经老了，虽然不想承认，但的确比不上年轻时候。如果有朝一日他在战场上不幸牺牲，手下没多少人能扛得起大旗。
大周地大物博，可想要找几个一心为国没有私心，又能力足够的将士，实在太难了。
本来他十分看好自己的徒弟，甚至手把手想将人带出来，可最近看来，他的徒弟心思太杂，哪怕历练出来了，最多也只能当个副帅，不适合当主帅。
李将军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施义的肩：“早些回去睡吧，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心头却在想要如何将这个内鬼揪出来。
施义点称“是”，恭送他离开。
第二日交战的时候，李将军临场变了战术，跟随他打头阵的都是老兵，这种情况已经很熟悉，自然不会乱了阵脚，出其不意之下竟然大败犹嘉沂，眼看犹嘉沂慌忙退兵，李将军脸色却没多好看。
他带的人里，的确有问题。
大周难得主动挂出免战牌，李将军下定决心要将内鬼找出来，敏锐察觉到不对劲的尤告此时收了手，不再往犹嘉沂传递消息。
他蛰伏下来，尾巴清理得挺干净，竟真的没叫人抓住把柄。
但是李将军既然已经有所怀疑，那他的身份暴露就是迟早的事，如果此时不推出一个替罪羊，等他被发现的时候，恐怕日子不会太好过。
杀了他都是轻的，李将军手底下那些将领一个个都嫉恶如仇，要是知道被自己当做晚辈的尤告是叛徒，恐怕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而尤告一直看不惯的施义和孙选，如今不就是背锅的最好人选吗？
尤告心中打定主意，避开所有人的眼线，偷偷找上了孙选。
他作为李将军的徒弟，平时待手底下的兵也是十分亲近，孙选心中不疑有他，只当尤告来找自己是李将军的意思。
尤告面色严肃，将孙选叫到没人的地方严肃道：“近日大周和犹嘉沂交战情况不太乐观，将军有令，派你和施义前往犹嘉沂探听消息。你二人在军中身手不错又有勇有谋，是最适合的人选。”
“若是有所收获就前来告知我，我负责和你们接头。”
他说得冠冕堂皇，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连他自己都差点就信了。
孙选对他十分信任，询问了一下自己和施义的任务，便悄悄离开了军营。
此时免站牌已经挂出去，正是休息的时候，他二人找个借口前往怀沙县，并不会引起怀疑。
因为李将军将内鬼的身份定在中上层，对最底层的士兵自然不会有太多约束。
反而因为连吃了几次败仗，大家心情都不太妙，允许他们去怀沙县缓解一下焦虑。
施义和孙选分两头行动，伪装成犹嘉沂人探听消息，他二人十分圆滑，在免战的那几天混进敌方，竟真的没叫人察觉出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