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脸上浮现的是她从没见过的冷漠神情，甚至有几分抑制不住的厌烦。
但这份冷漠只是一瞬间，快得像是她的错觉，他又重新对她露出了和卡洛斯往常别无二致的温柔笑容：“抱歉，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噢、噢……好的。”
桃乐丝有些懵地应道。
艾利克冲她点了点头，转身的瞬间，他嘴角扬起的弧度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太恶心了。
他平静地想。
这不过是一场虚假的梦境，她和卡洛斯之间不过是他虚构出来的关系，她至于这么沉溺其中吗？
那个连报复连苏醒都一再拖延的废物的名字，究竟有什么资格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她的口中？
她甚至还记得他们曾经的所有回忆，他们过去共同在教廷经历的一切，全都被她视作珍宝，好好保存在了脑海中。
明明都是些不值钱的回忆。
明明……都是些不值钱的回忆。
至于这么念念不忘吗？
艾利克心里没来由地涌上一丝烦躁。
这股烦躁的情绪和之前那种想要撕碎她的那种暴戾截然不同，暴戾之心尚且还能克制，可这抹找不到来源的躁意无法压制也无法缓解，就像喉咙间卡住的刺，拔不拔都难受。
艾利克深红色的眼眸中，渐渐氤氲出一抹阴郁至极的墨色。
她竟然真的喜欢卡洛斯？
喜欢那个连保护她都做不到的废物？
太可笑了。
他想。
他是血统高贵的魔神，是最早苏醒的“暴怒”，是当今这个世界无可匹敌的存在。
只要他想，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唾手可得。
至于“饕餮”——他是魔神的时候尚且只会躺平，何况是作为人类的现在？
卡洛斯和他根本毫无可比性。
可是就这样一个废物，怎么就能让那个愚蠢的女人倾心于他呢？
他到底哪里比他好了？
他到底……哪里比他好了？
当天晚上，桃乐丝就惊讶地发现“卡洛斯”的头发变白了。
并不是冰冷的银色，也不是染就的灰白，而是彻底的纯白色，就像是雪织成的发丝，看起来就极其柔软轻盈。
棕发棕眸的少年变成了白发红眸。
虽然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脸，但仅仅只是发色和眸色的改变，他的气质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从温和的暖色调，变成了极致的白和极致的红。
“卡洛斯？”桃乐丝迟疑道，“你的头发……？”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他深红色的眼眸上：“还有你的眼睛……？”
“怎么？不好看吗？”
白发少年若无其事地微笑道。
“也不是，挺好看的，但是……”金发少女困惑地鼓了鼓脸蛋，“但是为什么会突然想到换个发色呢？而且你以前从来不戴美瞳的……我有点不习惯。”
“那你最好尽快习惯。”白发少年淡淡道，他垂下眼帘，雪白的睫羽在他红色的眼瞳上投下一片暗色，“因为今后你不习惯的事还会有很多。”
“……卡洛斯？”
圣女殿下这下是真的懵了。
卡洛斯对她一向是开朗的、温柔的、迁就的，他从来没有——也不会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这样强硬又冷漠的姿态，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变得好陌生。
“……卡洛斯？”
桃乐丝怯怯地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她呆呆地望着眼前少年俊美又熟悉的面容，似乎想确认什么一样，但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确认什么。
她清透的小脸越发白了，原本娇嫩如玫瑰的嘴唇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失去了所有血色。
天真愚蠢的圣女完全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无措和怯意就这样摆在她的脸上。
就该是这样。
艾利克想。
这样的表情，就是他想看到的样子。
被撕碎虚伪的幸福表象，终于发现狰狞的现实，然后在恐惧和绝望中死去。
这就是他为了她安排的结局。
等那一刻到来之际，她此时的无措和怯意都会变成强烈百倍的害怕和绝望吧？
或者都不用再继续等下去，毕竟他已经厌倦了扮演成“卡洛斯”陪她过家家这个游戏，难得遇上这么好的时机，就在此刻结束这个虚假的梦境然后杀掉她，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也许还能欣赏到她死亡前哭泣求饶的演出。
艾利克在心里极轻极冷地笑了一下。
就像曾经那些被他杀死的人，临死之前人类不顾一切求生的姿态并不好看，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丑态百出。
不知道温柔纯洁的圣女殿下面对死亡时的姿态，和他们又会有多少差别？
这似乎是一个很有诱惑力的提议。
可他没有这样做。
因为桃乐丝突然哭了。
尽管她并没有哭出声来，但晶莹的泪水还是在她眼眶里打转，只是强忍着没有让它们掉下来。
似乎是将恋人奇怪的态度理解为了他不再爱自己，她盯着他一声不吭，脸上却是一览无余的委屈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