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师尊!”
时昼唤回了她的心神。
她看着他真诚又乖巧的脸,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丝愧疚。
渣男也配和自家好大儿相提并论?辱儿了。
想到此处,她的神色终于又坦荡了起来。
她想要润一润干涩的喉咙,却发现茶杯早就空了,不由得讪讪地拎起茶壶。
一只手慢她一步,覆上她握着壶柄的手。
两人都是一愣。
半晌,时昼笑道:“师尊,我为您倒茶。”
话是这样说,他却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就要就着交叠的姿势倒茶。
郁妤面色一僵,挣脱开来。
茶水入杯的声音又添了一份尴尬,她最受不了这粘稠的气氛,于是轻咳一声,硬邦邦道:“你最近修炼可遇到难处?在前台接待的这三个月,可有什么感悟?”
时昼倒完茶水,还用袖子拂去桌上的水渍,这才从善如流道:“刚开始,弟子还不明白师尊的意思,但见的人多了,也便明白了师尊的苦心。
他目光诚挚,满怀信任:“我骤升金丹,需要稳固心性,所以师尊才会让我来这前台,见过人生百态。弟子明白后,便日夜苦修,才能以修为回报师尊一二。”
这番话说得郁妤十分尴尬。
因为那日,她只是慌不择路地给他选了个去处,本没有什么深意。
更尴尬的是,时昼似乎真的有所领悟,已经进入金丹中期了。
这次,她终于呷上一口茶,摆出老怀大慰的模样道:“你能明白为师的心思,这很好。”
闻言,时昼摇起了看不见的尾巴,直笑出了一口白牙。
郁妤努力压下心虚,催促道:“那你便说说,你见了怎样的众生?”
时昼眼睛亮晶晶的,认真道:“在前台,弟子见过的人大致分为两类:修真世家子弟与生有灵根的凡人。”
“前者多是世家弃子,听闻闻仙宗的预科颇有成效,这才被家族送来死马当活马医,他们人傻钱多,为我们贡献了最多的束脩。后者刻苦者众多,却因眼界有限,基础太差,也很难一次就通过考试。”
郁妤在心底帮他总结:世家子有钱却纨绔,凡人刻苦但狭隘。
她心知,与人打交道最是耗费心神,也不知自家小徒受了多少气,才想出这一句话概括。
难怪他打张郎时手不留情,看来这三个月也是憋得狠了。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安抚道:“辛苦你了。”
眼见时昼愈发灿烂,她赶紧道:“但光会总结也不行,你可有想到什么好办法,来解决问题吗?”
时昼想了片刻,却还是摇了摇头道:“他们的时间几乎被利用到了极致,但再严密的安排,也架不住有些人自甘堕落,仅凭讲习师傅们的催促,总是不成的。”
这个问题莫说古代,便是现代也难以解决。
而且炼气期的修士,对食物和睡眠的需求与凡人无异,总要留给他们吃饭睡觉的时间。
郁妤思来想去,最后道:“我有一法,只是还需要试验,你愿意……”
话音未落,时昼便抢答道:“能为师尊分忧,弟子愿意。”
郁妤顿了顿,神色似是悲悯:“真是好徒儿啊。”
——
时隔多年,郁妤又踏入了那个小巷。
自魔域归来后,她忙于创业,并无时间与老人叙旧,只能命人定时往小院处送酒。
也不知那老头有没有生她的气。
想到这里,她就像去拜访合作多年,但并未用心维护的客户一样忐忑。
但无论心底多虚,明面上的气势一定要足。
她像以前那样,毫不客气地闯入小院,揭开酒封喊道:“老头,我来看你啦。”
酒香以极快的速度占领了小院。但她等了一刻有余,都没见到老头的影子。
她又不慌不忙地拆了一个油纸包。
烤鸡的味道与酒香混在一处,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茅屋的一侧终于有了动静。
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郁妤朗声道:“你再不出来,我就带着东西走了啊。”
“臭丫头!你的良心呢?”
一阵风刮过,郁妤手中的东西便落了空。
郁妤摊了摊空空如也的手道:“就是有良心才带着东西来看你呀。”
几年不见,老头脸上的褶子似乎又深了几分,他一手鸡腿一手酒坛,唔理唔嘟地说:“哼,久闻郁妤师姐大名。您贵人事忙,是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里来了?”
“确实有事相求,”郁妤时间有限,她开门见山道,“我计划在幻阵之上,创造一个全新的阵法,还需要你帮我参谋一下。”
老头哼了一声:“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两三口咽下了整只烤鸡,将骨头精准地吐进了空酒坛,才咂巴着嘴道:“吃人嘴短,我真是活该遇上你这个冤家。说吧,什么阵法。”
郁妤从篱笆边上摸来一根竹竿,先在地上划出一副幻阵的阵图:“这是幻阵。”
她又在青龙方位添了几笔:“我想着,这个新阵法应能如幻阵般入侵弟子们的识海,却能在不伤害他们的前提下,模拟出真实的修炼场景,包括但不限于讲习殿、演武场还有各大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