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极短的瞬息,郁妤与一双三角眼对视了。
“哈,老熟人啊。”
这是再熟悉不过的腔调,再熟悉不过的人。
郁妤叹了口气,止住了脚步。
岑今朝在护卫的帮助下钻出人群。
越过他的肩膀,郁妤看到几个岑氏护卫正将一对年轻男女按在地上,又仔细地将人群隔开,好让他们家少主行走顺畅。
“看什么呢,美人儿?”岑今朝唤回她的目光,狞笑着调戏道,“喜欢热闹,不如跟着爷走,爷带你看个够。”
几十年过去,岑家少爷似乎也长进了些。
他身着一袭棕灰色长袍,腰间悬剑,硬是将油头粉面的气质压下去了些,总算有个修士的样子了。
郁妤启唇:“岑少爷,好久不见。”
岑今朝盯了她片刻,才噗嗤笑道:“哎呦,我还以为认错了呢,原来还真是闻仙宗的‘仙师’啊。”
“仙师”这两个字,他在口中咀嚼了很久,带着嘲弄的语调。
他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扇子,故作风流地展开,指向人群中的两个修士道:“郁仙师,你们可找到落脚之处了?”
不等郁妤答话,他又自顾自地阴阳怪气:“哎呀,我忘了,这最后的两个房间刚被我订走,你们堂堂闻仙宗,上古大派,是不是就要露宿街头了?哈哈哈……”
有弟子嘟囔道:“‘订’?这是抢吧?真是小人得志。”
岑今朝一瞪眼,指着郁妤身后一人道:“你说什么?!”
不过是一个手势,他身后的几个护卫便要上前将人拿住。
“岑少主,得饶人处且饶人,”郁妤不动声色地将开口的弟子护在身后,元婴期的威压尽出,“当着这么多道友的面,别弄得这么难看,让人觉得岑氏没有教养。”
“你……”
岑今朝似乎也有些顾虑,他冷哼一声道:“这佛门周边的客栈,都被我岑氏包了,你们滚去别处吧。”
“那怎么行?”
一道阴冷的声音加入战局。
郁妤扭头看去,发现来人身形颇高,整个人裹在不起眼的黑袍中,甚至连脸上都扣着一副纯黑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微微泛金的眼睛。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仙师,我家山长请您去闻风阁一叙。”
郁妤刚想回话,却被岑今朝跳出来抢白了:“山长?你是那什么狗屁补习班的?怎么敢跑到小爷面前舞?”
也不怪他神色扭曲,佛门的闻风阁以素斋闻名,据传闻是一位佛修大能所创,非元婴以上不接,是佛门周边最金贵的一家客栈,连岑氏都没能在菩提盛会期间定下一间房。
但黑衣人似乎没有听到他的怒吼,只平静地盯着郁妤。
郁妤静了静,淡笑着推脱:“还是不了,我这次携弟子前来,他们都不到元婴,恐怕不符合闻风阁的规矩。”
“无妨,”黑衣人丝毫没被周围的喧闹影响,“我家主人已经办妥,诸位只要入住即可。”
“这……”
郁妤装作犹豫,却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岑今朝,确定他已经气得要爆炸后才道:“那便却之不恭了。”
无视了岑家少主涨红的面色,他们正想离去,却忽闻身后一声暴呵:“等等!”
岑今朝似乎受不了被人如此轻视,他死死盯着黑衣人道:“你们那闻风阁是多少钱租下的?我岑氏出十倍!”
此言一出,围观的修士不免哗然。
闻风阁本就千金难订,若是再添上十倍,这得是多少灵石啊。
金瞳扫过岑今朝得意洋洋的脸,又越过他,看向身后那对被压制的男女:“闻风阁不招待品行不端者,抱歉。”
话音将落,紫黑的火焰席卷了拥挤的街道,也将想要动手的岑家护卫拦在半路。
做了这样的事,黑衣人的声音依旧平静:“岑少主,止步吧。”
——
众人随着黑衣人脱离闹市,来到一处有些幽静的小巷,停在一处不起眼的门扉前。
若不是匾额上“闻风阁”这三个大字,很难想象这就是佛门周围最负盛名的酒楼。
等入了门后,才发现里面大有乾坤。
与普通的客栈不同,闻风阁以纱幕、珠帘划分了许多个区域,每一处都有单独的布置,淡雅的檀香充斥在整个空间,让人闻之便放松了心神。
随着他们入门,又有几个衣着朴素的侍者上前,将郁妤身后的弟子一一领到房内。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黑袍人才揭面具,对着郁妤躬身:“许久不见,仙师一切可好?”
郁妤回礼道:“尚可,护法安好。”
行完礼后,两人便再也无话可说。
尴尬了一小会儿,浊虺道:“还请随我来,主上已恭候多时了。”
主上?
郁妤在心底蹙了蹙眉。
就她所知,此时并不是时昼继承传承的最佳时机,但浊虺为什么这么快便改了口?以前他可是叫时昼少主的。
她将疑惑压在心底,面上仍是浑然不察的模样:“那就烦请护法带路了。”
——
两人在阁中绕了片刻,才进到一间房内。
辅一入门,郁妤就敏锐地觉得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