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怜心头一跳,下意识看了孙婧初一眼,随后小心观察着皇后的神色。
——饶是她再天真,也能听出孙婧初话里的意思。
果不其然,孙婧初的话说完,她看见皇后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几变。
沈若怜:……
所以孙婧初今日是有备而来,这一来一回,根本就容不得她插半句嘴,偏偏还美其名曰来看望自己。
她好想骂人,如果可以,她还想上去撕烂孙婧初的嘴。
但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孙婧初的话,总不能直接说“你们想多了,我和太子哥哥没什么”吧?
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么。
好在尴尬的气氛只持续了一瞬,皇后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同她说起了别的。
沈若怜如坐针毡地应着,明显心不在焉。
陪着那两人又说了一小会儿话,才终于将人送走。
她二人临出门前,她还见孙婧初回头意味深长地对自己笑了一下。
沈若怜脊背窜起一阵凉意。
她这下完全确定,孙婧初应当是知道了什么。
可她同她又没怎么接触,沈若怜想了又想,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晏温将自己对他的感情告诉了孙婧初。
而且沈若怜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十分大。
毕竟他十分重视孙婧初,孙婧初又是她未来的太子妃,若是他在感情上有了困扰,找自己的红颜知己倾诉一番也不是不可能的。
日头西斜,光线慢慢变暗,天边火烧一般铺满了厚重的橘色云霞。
沈若怜在这一瞬间忽然觉得浑身血液都凉了下来。
整个东宫,变成了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
皇后从馨和苑出来后便去了太子的主殿。
“殿下,皇后娘娘朝这边来了。”
“孤知道了。”
晏温从书册里掀了掀眼皮,视线在旁边的信笺上凝了一瞬,眸光略微闪烁,又重新将视线定回书册上。
待到听到院中的脚步声,他才起身迎了出去。
皇后见他出来,脚步顿了一下,“太子回来了?本宫还想着要等上一阵。”
她来东宫,是专挑着晏温出宫的时候来的,却不想他这么早就回来了。
晏温恭恭敬敬扶着皇后的手臂,温声道:
“事情处理得顺利,儿臣便回来得早,不过儿臣也是刚进门,听闻母后去了嘉宁那里?”
皇后被他扶着坐下,听他这么问,神情忽然严肃了下来。
她正要开口屏退众人,晏温忽然从书案上拿起一个册子来递到她面前,“母后来得正好,看看这日子可合适?”
皇后一怔,“这是?”
晏温眉眼清隽,笑容和煦坦荡,缓声解释:
“这是儿臣命钦天监推算的日子,适宜嫁娶,儿臣想着,就在下月二十三,让裴家人进宫行纳彩之礼。”
顿了顿,瞧着皇后面上的严肃与狐疑消了下去,晏温眸色渐深,唇角笑意隐隐现出一丝深意,不疾不徐道:
“说起来,这嘉宁同裴词安的婚事,也该定下了。”
晏温话说完,皇后面上的狐疑彻底消了下去。
她有些不赞成地乜了晏温一眼,“既是定了日子,怎也不早些同母后商议,还有——”
皇后压低了声音,“如今嘉宁也要及笄了,再在你宫里住下去不合适,知道你心疼这个妹妹,但她到底与你没有血缘,待到她病好后,就让她尽早搬回去吧,也免得裴家人多心。”
皇后说话的时候,晏温面上始终挂着清隽淡雅的笑容,专注地听着,没有一丝不耐。
皇后看了自己俊朗温润的儿子一眼,将册子递还给他,叹道:
“你呀,就是性子太温和,为人过于清正了,你父皇如今虽不理政,但有些手段,你还是要多跟他学学才是。”
晏温笑着接过册子,和缓道:
“母后说得是,儿臣谨记。”
皇后又看他一眼,也不知他说的是谨记嘉宁之事,还是谨记她后面那句话。
“罢了,你政务繁忙,母后也不打扰你了,记得按时用饭,有些事自有那些个大臣操心,你别太过替他们操劳。”
晏温跟在皇后身后,一路陪着她出去,“儿臣恭送母后,母后也多保重身体。”
“行了,你回去吧,别送了。”
“是,母后走好。”
晏温在垂花门旁的玉兰树下站定,直到再看不到皇后的背影,他唇畔的弧度忽然落了下去。
“孙婧初人呢?”
他踅身朝回走去,声音沁出冷意。
李福安身子一凛,急忙跟上,“在偏殿候着呢,方才您跟奴才交代完,奴才便让小顺子追去了,倒是没走多远,将人在祁云殿旁的夹道上给拦住了。”
晏温淡淡“嗯”了一声,脚步沉稳地拾阶而上,“让她进来。”
屋中并未燃灯,只有一丝将尽未尽的昏黄从窗外透进来,越发显得屋内黑沉。
孙婧初进来时,便只看到书案旁的一个黑影。
男人挺拔的身形即使是一个轮廓都显得十分俊朗,他似乎十分闲散,懒懒倚靠在椅背上,一只手臂还随意搭在扶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