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怜一愣,想来他说的是自己在寒山寺时绣的那个。
经他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来,自己那荷包还剩一点儿就能收尾,左右坐在这里无事,她跑过去将箩筐拿来。
“皇兄不说,我倒忘了,还差一点儿了。”
她将荷包拿起来左右看了看,自顾嘟囔了一句,“裴词安应当喜欢这个颜色吧。”
晏温翻书的动作一顿,视线落到那个宝蓝色荷包上。
看了半晌,他淡淡道:
“孤瞧着裴卿多喜穿白色衣裳,想必蓝色,他不会喜欢。”
沈若怜挠了挠头,好似很苦恼的样子,“啊?他会不喜欢啊?”
晏温看着她,语气十分认真,“嗯。”
白软乖巧的少女轻眨了下眼睛,微张着水润红唇,眸子里透出一丝似有若无的茫然和苦恼。
晏温刚想开口,就见小姑娘眼珠子转了一圈,唇畔绽出一朵可爱小巧的梨涡,语气也软软的,“那没关系,等这个绣完,我再给他绣个白色的好了。”
晏温又道:“孤瞧着这红素馨他也不定会喜欢。”
沈若怜微怔,看了看绣在荷包角落里的花,想了片刻,有些惋惜道:
“那这个荷包改天送给白大哥吧,我记得他喜欢蓝色,等我回头重新问问裴词安,再给他绣一个。”
夜风吹拂,一片海棠花瓣从窗口飘进来,落在晏温手中的书册上。
他捻起花瓣在指尖把玩了一下,随后站起身,眉眼低垂,语意淡淡的,“行了,你早些歇息,孤回去了。”
“好,”沈若怜跟着站起来,将他送到门口,“皇兄慢走。”
“嗯。”
晏温走出两步,忽然回头,薄薄的眼皮微微下压,视线在她脸上凝了一瞬,斟酌着开口,“你对孤——”
他顿了顿,指尖在花瓣上轻轻划过,再度开口,“你对孤之事,孤并未告诉任何人,往后也再没人能给你委屈受。”
沈若怜本来一面漫不经心地跟在他后面,一面看手里的荷包,闻言猛地抬头看向他。
然而还未来得及看清楚他的神色,他已经再度转身离开了。
她只来得及看到他渐渐隐入月色下的挺拔背影。
她攥着荷包,在原地站定,心里忽然生出一丝空茫茫的唏嘘之感,一时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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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几日,晏温忙着城郊那起灭门凶杀案,朝廷里之前的贪墨案也在收尾,还有此前青楼遇刺的案子也在一并进行。
虽说这些事都分下去给相关的官员主要负责,可这些都是震惊朝野的大案子,他还是要亲自跟进才放心。
尤其是青楼遇刺一案,查出来和前朝叛党有关,此事他更是不敢大意疏忽,可以说这几日他是当真忙得脚不沾地。
恰在这时候,寒山寺那边有了谭逸的消息。
裴词安本就是负责京城治安的副指挥使,晏温便让他从京畿大营调了三十兵力前去寒山寺拿人。
裴词安倒也不负所望,两日内便将谭逸捉拿归案。
“殿下,人是直接由您提审还是——”
晏温头也未抬,在奏折上画下朱批,“先交给范忠审一审。”
裴词安道了声“是”,说完,等了片刻,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太子近日除了上朝,将其余公事都挪到了东宫的书房,此前裴词安几次向太子请求,想去东宫看一看沈若怜,都被他以她需要静养为由拒绝了。
今日他难得有机会来东宫,自是想无论如何去见一面沈若怜的。
晏温说完那句话,便自顾继续批阅案桌上的奏折,看得十分专注。
过了良久,他将朱笔搁下,像是这才注意到裴词安还在房中一般,诧异道:
“你还没走?怎也不提醒孤给你赐座?”
裴词安:“臣——”
“裴卿辛苦了,若是没什么事,留下来一道用午膳吧。”太子语气温和,似乎还带着些对于让他站了许久的歉意。
裴词安有些受宠若惊,能同太子一道用膳,那是莫大的殊荣,整个京城一年也不会有几人有这待遇。
更何况太子既然能留下他用膳,那说明他今日能见到她了。
他欣喜地道了声是,又在书房外的偏厅等了半晌,待到太子将上午的政务全部处理完,才随他一同到了花厅用膳。
一开始饭菜上来的时候,裴词安还有些拘谨,倒是太子先主动问了他,“这一个多月,同孤的妹妹相处如何?”
太子问得随意,裴词安的紧张情绪也缓和了下来,他细细回想了同沈若怜相处的每一幕,不由笑道:
“公主善良纯真,是臣见过最好的女子。”
“最好的女子?”
晏温淡笑着倒了杯酒,推到裴词安面前,语气漫不经心,“那柳三娘呢?”
裴词安浑身一震,笑容僵在脸上。
他忽然明白最近一段时日,太子为何突然不让他见她了。
他面露惶恐,急切解释道:
“柳三娘只是我裴家的一门表亲,她家中遭逢变故,投奔裴府门下,我母亲看在往日情分上收留了她,可我同她根本连面都未曾见过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