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种焦躁的氛围中,熬了半宿的人们脸上带着憔悴,强忍着在街道中增加了两倍的士兵守卫下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燕娘挎着篮子匆匆走在路上,粮店已经开始限量了,虽说伙计只是说店内米粮数量有限,等下午新货到了就恢复正常,但等着买的人们可没一个相信的。
包括燕娘在内,一大早前去买米粮的人们买了自己限量的那份,便赶紧回家叫人,要一家人再来买粮。
米粮毕竟重,所以一般这活计都是家中男人去做,但燕娘家里情况不好,父亲卧病在床,母亲前段时间为了赚药钱去和男人一般卖苦力却摔断了腿,虽说东家厚道,给掏了药钱,却也只能和父亲一样在家中修养了。
燕娘还未相看人家,现下便只能勉强撑起家里来。
好在家中还有东家给的银钱,不需要她在照顾父母的同时再去赚钱养家。
她匆匆走在回家的路上,快到家了,这条路上的行人比起大道上少了许多,周围基本都是小店,燕娘匆匆看过去,发现或许因为昨天的事情,不少店铺都没开门。
清晨的街道间逐渐起了雾,但燕娘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只是埋头走着。
——直到浓郁的白雾直接遮掩了前方的道路。
这时候,燕娘才警惕起来。
她握紧了臂弯里的篮子,不自在地向后退了几步,因为她隐约间好像看到前面浓雾间出现了什么东西。
一个人影站在一个大型黑影旁,浓雾围绕在他身边,遮掩了周围人探究的眼神。
燕娘知道自己应该转身回到家里,关上房门什么都不去好奇,但她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浓雾间人影的大概轮廓。
原来不是他,而是“她”。
白雾遮掩不住那泛着奇妙光华的衣裙,燕娘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衣裙,也从未遇到过这么奇特的事情。
想到那些在坊间巡逻、离她很近的玄甲卫,燕娘又生出些勇气来,就这样站在原地紧张地盯着浓雾中那个女人。
很多人在第一时间离开了,但是还有很多人和燕娘一样,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停留在了原地。
在他们的注视中,浓雾就像突然到来那样悄然淡去,那个雾中的曼妙身影,也在逐渐从虚影化为真实。
燕娘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她从未……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简直像是从天而降的……神女。
她青色与白色相间的衣裙看起来浅淡简约,在她身上却仿佛白玉下的丝绸,将她衬得越发冷清,可这种冷清的气质中,燕娘却莫名感觉到一种叫人不敢直视的威严气势。
那修长的手指搭在旁边那个模样古怪的黑色台子上,她皮肤如同泛着美丽莹润的微光,宛如夜色一般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几乎长到了小腿。
她黑发间只有简单的珍珠装饰,但她本身就是美丽的证明,什么发饰都不如她额间神秘的花纹。
这花纹不像是贴上去的花钿,那质感,宛如天生生长在皮肤上的胎记,可此时这个胎记上正泛着神秘的青光,燕娘甚至恍惚觉得,那些光华在随着风的轻舞、阳光的照耀,平静地流转着。
燕娘这时候才回忆起,刚才她眼神略过那块地方的时候,周围还没有浓雾,那里更没有人影和那个一样有着三个轮子的奇怪车子。
明明已经日出,这神秘却反常的浓雾从何而来?
她……她就是神女,她只可能是神女。
神女那双如同黑珍珠一般深沉神秘的眼眸微动,随着她看向四处的动作,所有人都感觉她目光扫过自己,燕娘不自觉捏紧了身侧干净却也洗得发白的衣裙。
她的态度并不居高临下,对凡人也不像话本说的那样,慈和却也不可冒犯。
就如同第一次见到凡间的一切,她好奇却也平淡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不论是街道、风景又或是人,似乎在她眼中都没什么区别。
燕娘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可又觉得凡人对神仙有着无数种想象,可若是真有神仙降临,只能是现在这样。
细细想来,如果不是需要香火,凡间的一切,又如何能与神沾染上半分关系呢?
燕娘看着神女突然动起来,她稍有些畏惧地向后退了半步,却见神女连头也没抬,旁若无人地从车上一个木头盒子里拿出了……
……一根颜色鲜红的……棍子?
燕娘能感觉周围人们的眼神变得诧异而警惕,凡人们隔着不远的距离,就这样紧盯着神女的动作,仿佛这点距离就能保护自己,又仿佛被老虎吓呆的兔子,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神女好像并不在意他们,更不在意他们的想法。
一个奇妙且欢快的音乐声突然响起。
燕娘从未听过这样的音乐声,周围见不到一个拿着乐器演奏的人,却有许多种不同的乐器声,它们交融在一起、重叠在一起,像是在互相附和,又像是在互相补充。
这是燕娘这辈子第一次听到如此动听、如此特别的曲子。
燕娘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跟着那曲声一起跳动着。
而神女似乎很习惯这样美妙的乐曲,她拿起一把模样普通,却十分锋利的银白色小刀,就这样剥开了那鲜红色棍子的外皮,那粉红色的、看起来极其可口的肉就这样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