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宋莹说道，“若非咱家是包衣，我当初又怎能进得了宫？”
宋母用手帕擦拭眼角的泪：“若你只做个格格，出身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但你现在是侧福晋了……你爹与我说，贝勒爷日后指定是要做亲王的，到时候必会有另一个身份家世都极好的侧福晋入府……”
“娘，”宋莹赶紧打断她，“那都是好多年后的事情了，现在有什么可担忧的呢？更何况，贝勒爷待我极好，福晋也与我要好，这长春馆里里外外都是我一个人说的算——我会过得越来越好的。”
白佳氏跟着朱砂出来，上完了官房，忖着侧福晋与婆母应该没有谈完，也不着急回去，对朱砂说想在院子里转转，看看长春馆的房子样式：“家里的孩子多了，公爹说要扩建一下宅子，我刚瞧见西厢窗扇的雕花美得很，若是不逾矩，能给家里添上就好了。”
朱砂会意地陪着她走向西厢：“咱们长春馆所有窗子的雕花，都是贝勒爷找工部的匠人专门画的样式，别处再没有的。听说宋大人与工部的人关系不错，或许可以要来图纸，仿着做了来。”
“那敢情好，”白佳氏榻上台阶，凑近窗户正要细瞧，却突然听到了三格格细声细气的哭声。
正房里的宋莹和宋母正说着母女间的私密话，突闻哭声传来，歇了话头。宋母问道：“你要不要去看看？”
宋莹摇头：“这几个奶母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带孩子很有一套。我又不可能亲身上阵喂奶换尿布，若是口头上干涉得太多，她们束手束脚，或心有不满，最后遭罪的还是三格格。再说了，小孩子嘛，又不会说话，饿了尿了不舒服了，都要哭一哭的，若我次次都当成大事，慌里慌张地只想着怎么才能让她不哭，反而容易给孩子惯出毛病来。”
宋莹想到了二阿哥。听小郑子说，他去取膳的时候，曾听见云梦斋的两个丫头抱怨二阿哥难带。但凡有哪里不如他的意，或者想要什么但是大人不给，那他必是要嚎啕大哭，让人抱在怀里悠着才能好的。
宋莹不希望三格格产生一种“只要哭就可以得到一切”的印象，因此对于奶母们略显“严厉”的教养方式，并不加以阻挠。
果然没一会儿，三格格的哭声就歇了。
宋母满眼欣慰地看着她：“滢滢真的长大了。”
宋莹弯弯眼：“那是因为这些年我没在娘身边，您才突然这么觉着的。若是像姐姐那样嫁到自家宅子隔壁，娘隔三差五就能瞅见，当早就发现我长大了。”
宋母对天翻了一个白眼，嘲了一声：“可别提你姐姐了。当年她刚出宫的时候，那气质架势，妥妥当家太太的做派，这两年倒是越活越回去了。我昨天去看她，她挺着个大肚子，还冲你姐夫撒娇呢！要他去买天桥的麻糖，真是……”
“这不正说明姐姐过得好嘛，”宋莹笑笑，看到白佳氏转过屏风，对她说道：“嫂嫂可是被三格格的哭声惊到了？我刚瞅见你进了西厢呢。”
白佳氏落落大方地说道：“三格格的哭声，跟奴才家的大妞特别像，奴才没忍住就进去看了看。”
宋莹说道：“我正想说，头两年家里添了孩子，我都没能送礼，今日定是要补上的。除了我准备的，福晋也添了一些，装了一车，等你们走的时候，都带回去。”
白佳氏蹲福称谢，想了想说道：“说起来，奴才刚刚去看三格格，她好像不大舒服呢。”
“怎么？”宋莹问道。
白佳氏解释道：“奴才看了一下三格格的脖子，好像被里衣刮红了，大约正是因为这个，三格格才难受得哭了的。”
宋莹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个我知道。三格格也不知怎么了，皮肤好像格外敏感。她刚出生的时候是夏天，奶母们担心裹着襁褓太热，就给她用麻和棉混织了一套里衣，刚穿上没多久，皮肤就红了。后来试过缎子、绸子，都不行。现在她穿的，已经是极光滑的细棉了，还是贝勒爷特意让人从新疆那边弄来的棉花做的，就这样，皮肤偶尔还是会被磨红。”
宋母闻言，与白佳氏对视而笑，说道：“你就没试试真丝？”
“试过了，”宋莹蹙眉，“真丝确实不磨皮肤，但是现在天冷了，奶母们担心真丝贴皮肤太凉，这才给她换了细棉。”
宋母说道：“你排行最小，因此并不清楚。你哥哥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后来我想了个法子，用真丝做里衣，里面缝上一层薄薄的山羊绒，冬天穿了又暖和又舒服，你哥哥的皮肤，再也没泛红过。”
白佳氏接话道：“大妞刚出生时也这样，还是婆母告诉了我解决的法子。”
宋母继续说道：“这个毛病，大约是宋家那边传下来的。只有刚出生的时候会有，长到两、三岁的时候，就不药而愈了。到时候，什么棉啊麻啊的，就都能贴身穿了。”
宋莹暗暗记在心里，瞅着天色晚了，让朱砂叫来晚膳。三个人一桌吃完，又聊了几句，宋莹就送她二人离开。
临到门口，宋莹对宋母说：“娘若是得闲，多来看看我。福晋也说了，如今都是正经亲戚，很该常来常往的。”
宋母听了这话，正有些迟疑，那边白佳氏便接话道：“婆母这两年倒不大爱走动了，侧福晋若是想找人聊天，尽管派人来传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