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莹斟酌着语句：“这么多年看下来，我也算是摸透了李氏的性格。她或许有些小聪明，但并无什么大智慧。”
四阿哥“呵”了一声：“你直接说她蠢便是了。”
宋莹没接他的话，而是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说道：“可是她为数不多的那点儿聪明劲儿，都用在爷身上了。”
四阿哥垂下眼帘，一时没有说话。
“以前在阿哥所，大家住得近，谁屋里有点儿动静，别人都能听见，”宋莹陷入回忆中，“我只记得，爷在李氏屋里时，总是笑得很开心，声音会穿过院子传到西厢来。”
“爷不知道，我那时可羡慕李氏了，特别希望自己能像她一样，让爷乘兴而来，尽兴而归。然后我就整天琢磨该如何讨爷的欢心，但好像总是弄巧成拙。我想得越多，爷好像就越不爱来西厢。”
四阿哥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他那时年轻，又刚从“深宫”的各种算计之中脱身不久，看到“老谋深算”的女子就觉得厌烦。他先入为主地认为宋莹是使了手段进的阿哥所，自然会更喜欢自己求来的、如李氏那般“脑袋空空”的女子。
“李氏把心思都花在了爷身上，自然不会做出辜负爷的事，”宋莹总结道。
四阿哥被她说服了些，但仍旧过不去心中的坎：“便是因为她太蠢了，才没能发现奴才有了坏心思，使得弘昐小小年纪就……”声音逐渐哽咽，眼中也有了泪。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宋莹轻叹口气，“内务府派来的奶保，说到底都是外人，比起她们，李氏自然更相信将自己奶大的丰嬷嬷。”
“嗯？”四阿哥疑惑，“张保并未提起这中间有丰嬷嬷什么事……你知道些什么？”
宋莹有些为难地说道：“只是我自己的猜测……”
“你一向不会胡乱猜疑，定是发现了什么，”四阿哥面色严肃了起来，“你只管都说出来。”
宋莹咽了口水：“我只是觉得奇怪……李氏那些教养孩子的方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四阿哥挺直了上身，他多少猜到宋莹接下来的话了。
“茉雅奇……虽说是在她名下，但日常起居都是由奶母们照料的。弘昐可以说是李氏亲手养育的第一个孩子——如果不曾养过孩子，又怎么能知道该如何养呢？必然是有人教她的。”
四阿哥接过她的话：“这个人也必定是亲手养过孩子的。在李氏身边，能够‘指导’她如何养育弘昐，并且能被她信任的人，也就只有丰嬷嬷了。”
宋莹不再言语，放任四阿哥自行脑补。
包衣出身的奶母受到的“育儿”教育，是完全一致的。她们或许会在养儿的过程中，总结出一些新的方法，替代掉原有的经验，但绝对不会一步就迈到“几百年”之后，搞什么“科学育儿”。
丰嬷嬷则与她们不同，她是来自“民间”的，有些独特的“手艺”再正常不过。而这种登不了大雅之堂的手艺，导致了弘昐的夭亡，从四阿哥的角度看，也是合理的。
而且，人心那么复杂……
四阿哥现在更多的，只是想找到一个罪魁祸首发泄愤怒。在他的心里，接受这个“导致弘昐夭亡”的人是一个奴才，总比接受那人是被他宠幸多年的枕边人要强。
一日夫妻百日恩，四阿哥并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宋莹将现成的理由递给了他，他自己就会为李氏开脱，将罪责都归咎到丰嬷嬷身上。
如此一来，既能保全李氏，又能将丰嬷嬷赶出府，一举两得。
没了丰嬷嬷，李氏就会变成原先那个没有脑子的木头人。宋莹也就不必再担心，丰嬷嬷日后为了帮李氏争宠，再想出些诸如“赏胭脂”的不明计策，来夺取她的利益了。
作者有话说：
啊~人物心理的转变好难写……感谢在2023-01-30 19:48:43~2023-02-01 20:1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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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审问
丰嬷嬷被“请”到了东跨院的后罩房。
这间屋子位于一整排后罩房的最东边。建造最初就是为了当做惩罚下人的暗室, 因此屋内的面积并不大，也没什么家具，只在墙角堆了一些干草。
张保坐在小太监特意搬来的椅子上, 看着那堆干草，觉得实在是有些好笑：要不怎么说这东跨院“尊贵”呢, 就连这刑房, 都得先让两个“德高望重”的嬷嬷走一遭, 暖完屋子了, 才能正式启用。
他余光扫向身边的陈福，心里不免犯了嘀咕。
人这一辈子的运道，可真是不好说。
当年他和陈福二人在阿哥所里, 都没什么正经的差事。某日，四阿哥突然冒出了个布置眼线的想法。张保不甘于一辈子做个小太监, 便抢先一步, 自告奋勇地接了这个差事。
他自认为比仍旧只能传话跑腿的陈福走快了一步，却没料到陈福借着与内务府的来往密切, 很是结识了一些人脉。府里与府外之间的一些交际逐渐被陈福接手，福晋也很是器重他，但凡需要太监出门办事，先想起来的人一定是陈福。侧福晋的娘家与陈福的关系也在慢慢靠近。
张保做了“探子总管”后, 也是生了些野心的。他觉得只要他将府内的“消息”控制好了，向四阿哥展现出了他的本事, 那么府外的眼线布置，早晚也得由他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