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心念直转，突然想到一事，硬邦邦地解释道：“怎么会呢……朱砂嫁人后，侧福晋也只提了两个丫头的等儿，却没再添人。这哪里是多人，明明是缺人呢，”见宋莹没有立即回应，她越说越快：“说起来，如今我与侧福晋身边，都是两个太监和八个丫头的配置，实在是不成体统，毕竟我只是……庶福晋。按说这种情况，应该是先考虑给侧福晋添人的，不过我想着宫里娘娘们的身边都是只有一个太监……所以还是从我身边减人吧。”
福晋察觉到了李氏的意图，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你要减谁？”
李氏稳了稳情绪，说道：“姜永福跟我久些，还是减小连子吧。”
宋莹用护甲敲敲茶几，引来两人的视线。她微笑着对李氏说：“可是那奴才伺候得不好，惹恼了庶福晋？”
李氏听见宋莹这么问，有些不满：“他伺候得很好，只是我这边用不上他了。侧福晋莫不是因为这些年帮着福晋管理府上的下人，对惩罚下人有些上瘾，逮着机会就想打他们板子吧？”
宋莹没有生气，反而做出一副体谅的表情：“庶福晋误会我了。我是想着，庶福晋近两年待下人越发得宽和，难免有些心术不正的奴才会仗着你心软，拿捏住了你。庶福晋若是受了委屈，尽管与福晋说，总不能真让个奴才骑到头上。”
李氏皱眉：“我刚刚不是说了嘛，我就是觉得人太多了……”
“不是奴大欺主就好，”宋莹打断她的话：“小连子既然不是府里买来的死契下人，庶福晋不想要他，那就让他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明儿就让内务府的人来把他领回去。”
李氏之前并未想到还有这么个法子，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呐呐不成语。
宋莹见她这个反应，不着痕迹地给福晋递了个眼神。福晋微微颔首，没有出声，端看李氏最终如何决定。
人多？简直是屁话！
朱砂嫁人之后，府里各院子的下人数量几年都没有变化了，早两年李氏怎么不嫌人多？
李氏现在突然说要“裁人”，还是赶在“钮祜禄氏”要进门的当口，鬼才信她别无所图呢。
宋莹悄悄地观察着李氏，心下直嘀咕：这李氏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她现在就开始为“以后”做打算了？她是不想让“弘历”出生？
李氏此刻是非常地纠结。
她之所以让小连子走人，完全是基于丰嬷嬷的“遗愿”，但是对于丰嬷嬷为何坚持要赶小连子走，她其实是不太清楚的。
丰嬷嬷当初留下的“锦囊”，便是用“做探子”这个理由把小连子赶走，然而不知道是丰嬷嬷没想到，还是故意不提，她二人全然忘了还有“退回内务府”这个可能。
万一……万一丰嬷嬷就是想让小连子去做探子呢？毕竟她也说了，小连子心思活络……这般灵活的人，做“间谍”不是刚刚好吗？
而且，那可是钮祜禄氏呀……
李氏实在理不清思绪，看着眼前正在等她答复的两人，一咬牙说道：“我听说，被退回内务府的奴才，通常分不到什么好差事，多数都是去做粗活苦力了。小连子伺候我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底不好让他回去受罪。他虽离了锦瑟居，但也可以去府里别处当差嘛。小连子为人伶俐，干活也不差……便当做是我求福晋，给他在别处谋个差事吧。”
真撵走了，可就要不回来了。先把人留下来，以后若要撵走，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福晋见她做出了决断，也没有再阻拦，只点头说知道了，晚些会让福嬷嬷给小连子安排新的差事，然后就打发李氏离开。
等李氏的身影消失在影壁后，福晋冷冷地笑了一声：“你说……她这又是想干嘛？”
宋莹当然不能直接对福晋说，李氏也许是对还未进门的钮祜禄氏有敌意，只笑着说道：“小连子顺利留在了府里，早晚会被她启用，到时候咱们不就知道了？”
福晋厌恶地皱眉：“我是担心她再惹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来。”
“她那个脑子，就算都用尽了，只怕也惹不出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宋莹嘲笑道，“只要不是大事，咱们就全当看热闹了。”
福晋听完，噗嗤一笑：“你说的对，这李氏闹出来的事，有时候可比戏文还要精彩……”
——
“离开？什么离开！”翠果猛地站起身，瞪大眼睛喊道。
小连子赶紧捂住她的嘴：“你小点儿声！”又觉得不放心，走到窗边，掀开一道缝，往外看去。
翠果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小连子确定屋外没人，转过身来，看见翠果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心里暗道不好。这翠果很有些小矫情在，今儿他若是不把她安抚好了，她说不定真能闹出什么事来。
想了想，小连子觉得还是不能把李庶福晋想赶他走的事实告诉她。他走近翠果，拉着她并排坐到炕边。
“庶福晋让我离开，是有些差事需要我去办。”
见翠果将视线移向他，小连子继续说道：“你知道的，府里要进新人了。咱们庶福晋……说好听点儿是庶福晋，但其实除了份例多些，与格格也没什么区别。两个新格格，那可都是正经旗人出身，其中一个还是钮祜禄家的大小姐！光是家世，咱们庶福晋就被比下去了。虽说庶福晋现在有儿有女的，但新格格以后也会有孩子，她俩又比庶福晋年轻。这天长日久地，庶福晋在后院，哪里还能立得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