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莹停住脚步，猛地转回身：“你胡说些什么？！”
寻桃哭嚎道：“侧福晋……大阿哥没了！”
院子里的下人们纷纷跪到地上，大哭了起来，口呼“节哀”。
宋莹脑中一片空白，立在原地不能动弹。
苏梅拽起寻桃，搀着她向宋莹走来：“主子，咱们……是不是得去正院？”
宋莹晃过神，喃喃道：“正院？对……对，得去，福晋……”说完，就好似无知觉一般，呆愣愣地往门外走。
弘晖……怎么会死呢？她去年不是已经帮他度过“死劫”了吗？他为什么会……死了呢？
这孩子该不会是因为没买到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交待，故意说谎吓唬她的吧？
对，肯定是这样！
弘晖居然学会对长辈撒谎了，可真是个坏孩子。等他一会儿回来，她定要好好教训他。
教训还不够，还得罚他！让四阿哥罚他！居然敢对长辈撒谎……这个坏毛病，他肯定是跟大人学来的……看寻桃，刚刚不就对她撒谎了嘛！
得让福晋好好管管……怎么能撒这种慌呢……多吓人啊！
多……吓人……啊！
泪水糊了眼，宋莹越发看不清路。她踉踉跄跄地走出院门，却早忘了门外还有两级台阶，一时落脚不稳，身体向前倾倒。
金茶赶忙要拉住她的胳膊，却也未来得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宋莹扑跪到了地上。
“主子！”“主子小心！”
膝盖上的疼痛让宋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流着眼泪坐在地上，看向身后被苏梅整个抱在怀里、已经哭肿了眼的寻桃，缓了缓说道：“扶……扶我起来，去看福晋。”
喜乐得到消息，此刻终于赶来。他站到宋莹身后，双臂穿过宋莹的腋窝，使力将她抬了起来。
宋莹双脚用力站稳，不顾膝盖上针扎一般的疼痛，扶着喜乐和金茶，快步向正院走去。
正院的丫头们忙进忙出，满脸俱是悲戚和泪水。
乌嬷嬷得到通报，亲自来迎宋莹：“侧福晋……”
“福晋怎么样了？”宋莹一瘸一拐地边走边问。
乌嬷嬷代替喜乐扶住她：“侍卫刚才把消息递进来时，福晋受不住，晕过去了。刘大夫刚给福晋诊完脉。”
宋莹在正房门口停住脚步：“弘晖他……”
乌嬷嬷抽泣了一声：“侍卫说……庙会上有白莲教的人闹事，老百姓全都惊慌乱跑。咱们大阿哥和三贝勒家的大阿哥当时都在马车上，马匹受惊，挣脱了缰绳和车架……车就翻了……当时人多，侍卫们救援不及……等他们将两位阿哥从车里抬出来……阿哥们就已经没气了……”
宋莹闭了闭眼，又问道：“派人告诉爷了吗？”
“已经派人去户部了。”
“……爱兰珠……哦对，她与乌希哈回乌拉那拉家了……派人去叫她们回来吧。”
“奴才这就去安排。”
宋莹点点头，一路走进福晋的卧室。
她本以为福晋还在晕着，谁知走近床架才发现，福晋已然醒了，正睁着眼睛盯着床顶的帐子。
宋莹坐到床边，握住福晋的手：“福晋……”
“这床帐，不是你送的我那个，”福晋呐呐说道：“你送的那个，我在嫁给爷的第一年挂了一个多月，然后便收了起来。直到后来乌嬷嬷跟我说，我应该开始准备要孩子了，才又拿了出来挂上……然后我就有了弘晖。”
宋莹静静地听着。
“弘晖两岁多的时候，我的月事才又重新来了。当时刘御医就说，我是不易有孕的体质。我那时想着，我这辈子，也许就只会生弘晖一个孩子了。我知道宫里的孩子难养，但我想着，只要我多小心一些，多注意一些，他一定能好好长大的。”
“去年……弘晖和爱兰珠染病，我就想，是不是因为我平时拜佛不够虔诚，这才让两个孩子替我受了佛祖的责难？”福晋眼珠转动，看向宋莹：“好在有你，带着孩子们过了那鬼门关……”
宋莹眼中再次泛泪。
“可是人们不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弘晖遭了那么大的罪，应该长命百岁的呀……为何会……而且，就算老天要收了他去，为何要让他那样子离开……”福晋突然将头挺了起来，“你去前院看过弘晖了吗？”
宋莹摇摇头。
福晋的头落回枕上：“那你别去看了……弘晖走的……不太安详……”
宋莹再也忍不住，扑到福晋身上，大声哭了出来。
满屋子的下人一边劝着两位主子“节哀”，一边却也止不住哀伤地哭嚎。
宋莹哭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她抬起头，蓦地发现，最为伤怀的福晋不仅没有出声，甚至连一滴泪都没流。她满脸的空白，眼睛一直盯着上方。
宋莹害怕了，她晃了晃福晋的身子：“福晋？”
隔了好长时间，福晋才“嗯”了一声。
宋莹就着趴卧的姿势向上挪了挪，双手捧住福晋的脸：“福晋，我知道你难受，你哭出来好不好？啊？我求你哭一哭，你别吓我啊！”
福晋的眼珠再次木木地看向她，仿佛没听懂宋莹的话。
宋莹有些慌，起身喊道：“大夫呢？刘大夫呢！人呢！”
刘大夫原本正在茶房熬药，听到宋莹传唤，一路小跑进屋，跪到床前的榻上给福晋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