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家长各站一边,两个小孩互相指证。
“她、她……”男孩哭不过满月,泪眼汪汪指着满月,说,“她推我。”
“他先动得手。”满月指回去,含糊地一语带过,大人们先入为主,以为男孩先动手打的她。
看着躺在墙角的八音盒,家长判断是小孩子间抢玩具,闹着玩。女人瞧儿子没事,说算了。怎么算,男女动手都是男孩的错,就抱着儿子先出去了。免得俩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和斗鸡似的一较高下。
此时此刻,陆大军更心疼儿子,八音盒是孩子妈买的。他走过去拾起,粗略地检查了一下,交还到儿子手上,笨拙安慰:“弦没坏,就玻璃罩碎了,赶明儿爸给你换块儿玻璃。”
八音盒内镶嵌着一幅外国母亲抱着小孩的图案,中间摔出一道裂痕,陆启明阖上盖子,音乐声终止。
失去妈妈的孩子,被催着长大,催着懂事,好像早早失去了自在做孩子的权力。哪怕满腔委屈,陆启明也不敢在爸爸面前表露,怕爸爸跟着难过,房间只剩下小姑娘放肆地啼哭。
“吃饭了,俏俏别哭了。”送菜的敲门,陆大军让陆启明哄哄妹妹。
前脚大人刚走,陆启明一把捂住满月的嘴,哭声戛然而止。
“你哭啥?”他问。
满月眨巴着挂泪珠的睫毛,吸着鼻涕,抽噎说:“我妈说了,输人不能输阵,咱家必须有个能哭过他的。”
陆启明被她的理直气壮逗乐,也心感温存,她把他归为一家人。
作为感谢,陆启明把女人买的喔喔奶糖送给了满月。或许是欺负人家儿子的报应,糖把小姑娘的牙粘掉了。
得,这回哭都漏风,和吹哨似的。
正式见面没多久,娟姨就带着儿子住进了陆家。看着卸货工人往陆家搬上下铺的床,满月嚷着让爸爸给她买,她要和哥哥住。满父说她用不上,陆启明回自己家住了。满月既没有床,也没有了哥哥陪,受到双重打击。
日子一天天过去,陆启明觉得他们越来越像一家人,他们不包括他。
暑假前的最后一场家长会,陆启明成绩稳居第一,老师拉他到讲台,当着一众家长表扬他。男孩却失落地垂下眼帘,坐在下面的家长个个羡慕,唯独没有他的爸爸。
回到家,家中冷清得一个人都没有,陆启明自己煮了挂面,没有吵闹的弟弟,他终于可以清静学习。
稍晚些,听到钥匙拧动锁眼的声响,陆启明生气爸爸忘了家长会,装作没听见,伏在桌前没有出去,耳朵却一直留意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渐近,陆大军敲敲门走进屋,手搭在椅背上,俯身看着摊平的课本,说:“还学习呢,你娟姨给你买好吃的了,快出来吃,别凉了。”
餐桌上摆着一个KFC的塑料袋,里面是一份儿童餐。陆启明瞟了眼弟弟手中拿着的两个玩具,心里明了,不过是为了满足她的儿子。
“谢谢娟姨。”陆启明没说自己吃过饭了,拎着去了满家。
“哥哥,哥哥,我的好哥哥……”满月吃得开心,小嘴糊满了沙拉酱,摇头晃脑边吃边唱,她食量小,只吃了一半,剩下的陆启明打扫了。
两个小孩围着茶几坐在地板上,满月低头给美术作业上色,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哥哥,那个女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陆启明停下收拾餐盒的动作,看着她,问为什么这么问?
满月把蜡笔放在桌面,眼神郑重得像个小大人,“我妈说了,那个女人就是惦记陆叔叔的房子,想替她儿子算计。我妈还说,有后妈就有后……”
后半截话卡在喉咙没能说完,就被人厉声打断了。
第09章 坏小孩(中)
怕孩子们吃油炸的食物火气重,陈岚在厨房煮了绿豆水。出来就听见自家傻闺女把她卖了,她豁着嗓子喊:“满雪俏,你搁这儿胡说八道啥,我啥时候说了。”
任陈岚挤眉弄眼使眼色,满月都不为所动,梗着脖子和她争辩:“你就说了,我听到了。”
陈岚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冲过去拎起坐在地上的满月,照屁股拍了一巴掌,“我让你舅说,还你姨说呢。”
满月像扑棱翅膀的大白鹅,一个猛子扑进陆启明怀里,勾着他的脖子,哭唧唧求救:“哥哥,她打我……”
其实陈岚就是吓唬吓唬满月,哪里舍得真打她,但背地讲究人到底不是光彩的事。她略难为情地看着陆启明,踌躇开口:“小陆,你别听她瞎说,还在相处,你和娟姨相处看看,要是觉得哪里处不来就和你爸爸说。”
走之前,陈岚狠狠剜了一眼满月。
满月不服气,对着妈妈的背影叫板:“她就说了!”
陈岚确实说了,满月没有撒谎。
一整个暑假,满月都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陆启明,除了吃饭、睡觉都见不着个人影。陈岚总说她,小姑娘家家成天混在男孩子堆里,没个女孩样。
关于这点,满父和陈岚的看法不同,“啥是女孩样?在家安安静静玩娃娃就女孩了,只要咱闺女健康开心比啥都强,我觉得像俏俏这样挺好的,闯实,不吃亏。”
也正因此,陆家那点儿家事,满月全都清楚,饭桌上一五一十和父母控诉那个女人。娟姨表面确实对陆启明和和气气,背地却是另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