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纪辉像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冷眼看着，不为所动。郑魏东挡在饶冬青身前，“阿姨，有什么好好说，动手不合适。”
“你知道她结婚了吗？你们现在这样就合适了吗？”章美霖声音不大，却字字戳心，“小郑，咱俩出去聊一下。”
饶冬青上前拦着，“有什么在这说就行。”
章美霖略微点点头，“在这说也行，大晚上的，不怕吵着街坊领居就在这说。”
饶冬青神情担忧看向郑魏东，郑魏东回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两人有来有回的互动落到方纪辉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街边小贩收摊了，路上行人寥寥，偶尔地面传来一声急刹车，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章美霖和郑魏东面对面站在行道树下，谁也没着急开口。
半晌，章美霖和颜悦色道：“好多年没见，你长相没怎么变，我一眼就认出来。你是个很上进刻苦非常不错的孩子，其实以前我希望过你俩能成的。”
“刚开始我是不同意，但那会儿正是念书的时候，哪敢放孩子在这上头分心。后来你们上了大学，两个人还好着，我怕自家女儿吃亏，也说过冬青。可能你不知道，阿姨生冬青的时候才十八，我很怕她稀里糊涂的闹得跟我一样。
“冬青中意你，主意也大，我的话不管用。后来我也想明白，该说的我都说了，她比我头脑清楚，一定不会像我那样。我盼着你们能顺顺利利好下去，毕业了组个小家，两个人互相体贴照顾，日子过得高兴就行。可后来你们没谈成，再后来冬青找了新对象，我以为你在她那儿算是彻底过去了，结果现在又……”
章美霖轻声叹气，“不知道冬青有没有跟你说过，前年她出了场车祸，伤得挺严重，在家养了大半年。那段时间冬青上医院换药拿药，大多是纪辉车接车送。他俩是有感情的，不然也不会结婚，你说是吧？”
郑魏东默默听着，章美霖继续讲，“不瞒你说，冬青现在看着好像身体都挺好，其实伤着了，要不了孩子。纪辉结婚前交过女朋友，有个女儿，最近才知道这事，冬青也是因为这个跟他闹不愉快。那孩子现在跟我们一起生活，她妈妈吸毒，跟她也不亲，孩子由我们养，其实对冬青是好的。”
“在一起过日子肯定要比谈恋爱的时候现实，两个人单靠有点感情，说散也就散了。当妈的都盼着孩子能过得好，希望你能体谅，也帮帮我，劝冬青回去。”
郑魏东终于开口，“他对冬青动手。”
“你跟冬青认识这么多年，应该知道她不是闷声吃亏的主。纪辉头上那么大的口子你也看见，就是冬青砸的。过日子小吵小闹难免的，谁家两口子急眼了不吵架。”
“阿姨也知道你们念书的时候在一起谈，感情要好，但现在大家都是大人了，不能只顾眼前，怎么高兴怎么来。咱们老早就认识，也是有交情在的，你有什么难处或需要，能帮的阿姨一定帮。”
郑魏东摇头，抬眼望向远处，看着一对对猩红的车尾灯消失在街道尽头，很轻地说了句，“我也希望她好。”
留在店里的两个人分开站着，饶冬青换掉睡衣，垂眼靠在柜台旁，方纪辉犹豫许久，还是问出口，“如果当初跟相亲的那个结婚，他要知道你还对前男友念念不忘，对他说得过去吗？”
“尊重是互相的，对家庭负责也是。他对我好，我也会对他好。”
方纪辉态度诚恳，说：“这两年家里变故大，我们也没有好好相处，在一起生活是有些不太愉快。有些事我做得不对，是我的问题，以后不会了。我们再试试，重新开始。”
饶冬青突然问：“知道为什么我妈可劲儿讨好你吗？”她嘴角扯起笑了下，“我身体伤着了，生不了，她怕我离了你没人要。”
“都没上医院看过，没那么严重。”
“有时候你真的……我理解不了。这么说吧，我没想过要孩子，像我妈那样大半辈子被孩子拖累，我看着怕。咱俩的规划完全不同，过不到一起，趁着还年轻，好聚好散互相不耽误。”
说话间章美霖和郑魏东一前一后走回店里，饶冬青目光立即转向郑魏东，带着些许不安和无声的询问。郑魏东把拼在一起的沙发拉回原位，“空调正对着沙发，吹得难受。”
饶冬青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也没说什么，收拾了东西跟着章美霖离开。
第四十七章 -修订版
回去后很长一段时间，饶冬青都没再联系郑魏东，她想把该办的手续先办妥，方纪辉不配合，只能走诉讼程序。一审没判离，意料之中，她等着年后再次起诉。
章美霖劝不动，也没办法，母女两个开始冷战。方纪辉对这事一直冷处理，借着工作忙能躲则躲，并不正面回应她。
过完年，离婚的事被耽搁下，章美霖病情复发，饶冬青带她到外地大医院去看。情况不乐观，需要再次开刀，后续还要做化疗，她请了长假，跟在医院陪护。
照顾病人是很劳心劳力的事，神经高度紧绷，加之严重的睡眠障碍，饶冬青身体吃不消，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术后章美霖一下苍老许多，精神气丢了，人看上去是虚的。饶冬青要帮她清洗下身，她先是推拒，但身体状况不允许，自行护理根本谈不上。
章美霖要强了大半辈子，哪怕最落魄窘困的时候，都把自己收拾得整齐得体，眼下生了病，也想努力撑出个体面。饶冬青什么话都没说，拉起病床四周的遮挡帘，掀开被子，去解病服裤头上的绳结。